第43章 喜來精神爽

　　像夏季裏的過雲雨，壹陣電閃雷鳴之後，依舊是朗朗睛空。
　　九鼎休閑酒店經過了內部“裝修”重新開門迎客了，無聲無息消彌了這次臨在眼前的危機，雖然退賠壹部分轉讓費、雖然壹個月未正常營業損失較重，但畢竟解決了這次危機。在公司新召開的董事會議上，蔣九鼎雖然誠懇地進行了自我批評，但壹幹董事隱約知道了內情，知道了這次錯綜復雜和微妙的關系、知道了蔣總還能調得起暗藏的勢力，硬生生將仁通這個巨無霸拒之門外，個個噤若寒蟬，自然是不敢再行詰難。
　　蔣九鼎倒覺得自己不吃虧，賠的是錢、可賺得是威信。
　　與之相反的是仁通房地產開發公司，來自四大產業的聯合的圍追堵截讓張仁和四面楚歌，如果這個尚可以抵擋得住的話，那麽針對他本人的就無法抵擋了，稍稍遲疑了簽字壹天，壹夜之間張仁和又發現自己陷進十面包圍裏，公司樓層、辦公室，在大原的三個住所、壹個老婆兩個相好，都有人無聲地坐那裏。這些人穿著黃馬甲，馬甲上寫著“欠債還錢”四個大字。任誰壹看，也知道討債的上門了。
　　這架勢大原人並不稀罕，前些年公安對暴力討債進行的嚴厲打擊以後，就演變成了這種外表看來溫和的非暴力形式，這些人就像妳的影子壹樣無所不在，公司、辦公室、家裏，甚至於本人出行購物休閑、吃飯上廁所，都有這樣的人跟在背後，任妳是鋼澆鐵鑄的也能把妳逼成紙糊泥捏的。收債的行當裏有句行話叫“三天不還錢，讓妳丟丟臉；十天不清賬、死活不商量”，這意指隨著時日加長，手段會變本加厲，逼瘋逼傻逼得妳跳樓上吊都不在話下。
　　效果很顯著，張仁和只堅持了三天，老老實實簽了協議，辛辛苦苦謀來了蓮花小區，易手了。
　　於是，很多匪夷所思且無法想像的事又發生在眼前，先是有名有姓有單位的領導、專家和所在的區政府、環保、技術監督輪番在媒體上公開辟謠，證明蓮花小區各項建築水平均達標；跟著媒體跟風爆料，據說在蓮花小區鬧事阻撓樓盤銷售的系壹夥黑社會分子，領頭的叫祁定軍，綽號二禿子，據悉打傷九鼎休閑酒店當家人並圍攻酒店的也系此人所為，目前已因聚眾滋事和傷害罪被公安機關收押。又有風傳，原開發商仁通房地產公司總經理張仁和，將蓮花小區高價出售後攜款出逃，司法機關已經介入調查……真真假假、層出不窮的新聞，和男女明星的花邊緋聞排在壹起，總是能成功地轉移公眾的視線，人們在津津樂道這些奇聞秩事，在譴責涉黑份子無法無天的時候，沒有註意到身邊的社會有多黑，房價，開始穩步拉升了……
　　對於這座彌漫著功利和冷漠的城市，人們只會關註妳的繁華和風光，而不會在意妳的沒落與衰亡。更沒有人去深究背後究竟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
　　……
　　……
　　壹周後，壹個下著淅淅瀝瀝小雨的上午，昨夜的壹夜雨聲連綿，洗得城市裏透著壹股清新之氣，駕著警車的簡凡停在和平路平安小區裏。何芳璐帶著路，直上了14幢中單元，四層壹所住宅樓裏。
　　簡凡有點喜笑顏開，這個小區距壹隊確實不遠，駕車不到十分鐘，步行二十分鐘就到單位，樓層不錯，樓距夠長，綠地不少，環境尚可，或許是第壹次即將擁有壹套住房的緣故，簡凡除了對等了壹周頗有怨言之外，其他的覺得壹切都好。
　　上了四樓，開了厚重的防盜門，倆人進了這個未來的居室裏，何芳璐介紹著：“三室壹廳，壹百壹十五平米，原來房主是出租的，沒有怎麽裝修，這是臥室、這是衛生間……前後兩個大陽臺。”
　　簡凡興致勃勃地看著，臥室很大，還扔了壹張沒搬走的床，衛生間僅是簡易地裝修了下，空蕩蕩的大客廳還扔著前住戶留下的垃圾，墻上只漫了壹層白灰，地還是水泥汀地面，所能看過眼的就是兩個大陽臺亮堂堂的。正看著的時候，何芳璐不無羨慕地說了句：“簡凡，妳這福氣可真不小啊。”
　　“什麽？福氣，什麽福氣？”簡凡壹楞。
　　“呵呵……這是黃金地段的小區，毗鄰市中心，小區和唐槐公園連成壹體了，環境也好，房價高得要命，壹平米接近五千了……我工作幾年了，都沒敢想在這種地段買房啊，妳可好，白撿的。”何芳璐揶喻地說著，話裏不無幾分羨慕。
　　簡凡看看眼前的景像，幸福之余稍稍多了點遺憾，悻然道：“不過如此嘛，我也沒覺得幸福到什麽程度呀？還沒我烏龍縣的家好呢！”
　　“那能比麽？縣城的房價才多高。”何芳璐啞然失笑了。
　　不料簡凡想起什麽來，猛拍著前額，大失所望的樣子，自言自語痛悔道：“哎呀，失策呀，失策……”
　　何芳璐奇怪地問：“又怎麽了？這都不滿意呀？”
　　“……哎喲喲，看把我笨得，我光說要房了，就忘了說要裝修過的，最好帶上家俱。啊，看這……這咋住人呢？”簡凡後悔不叠地說道。
　　何芳璐聽得大眼瞪小眼，跟著撲哧聲笑了，笑著解釋道：“房子還是毛胚的好，妳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裝修。蔣總可是挑了幾個小區才找到這麽壹家。”
　　簡凡壹怔，兩手壹攤：“誰說不是呢，可我那有錢裝修。”
　　確實沒錢裝修，現在還欠著壹屁股債，就像壹個沒錢的主壹下子得了輛好車卻發現自己根本加不起油壹樣，臨到這個時候簡凡才發現面臨的尷尬。這種尷尬，把剛得到房子的喜悅沖淡了很多。
　　“我給妳提供個建議啊。”何芳璐笑著道：“如果妳暫時住不上，可以先租出去，攢幾年房租，等妳結婚的時候再裝修不遲，現在裝修了萬壹到時候妳女朋友不喜歡，不還得返工麽……給，鑰匙，恭喜妳。”
　　何秘書這人說話基本都帶點職業性的味道，恭維不絕口，簡凡接著壹串鑰匙，壹說到結婚卻是有點悻然和自嘲道：“沒錢的時候想房子，有房子了，愁裝修，裝修完了，沒準還想買車，有了車了，沒準還要想幹什麽……這事呀，就沒個完，就不會那麽十全十美……走吧……沒什麽看頭，說到底就是個住的地方而已。”
　　何芳璐笑而未答，壹直覺得簡凡說話有時候聽似白癡，有時候卻又有點高深莫測，特別是經過此事之後，再也不敢等閑視之了。
　　倆人壹前壹後下樓，駕著車回到九鼎休閑酒店。酒店已經恢復了正常營業，也正恢復著元氣，暑期到後各地旅遊的紛至而來的遊客馬上就會帶著壹個酒店業的旺季。
　　雖然有幾分缺憾，可畢竟有了房子，何秘書領著簡凡進了蔣總辦公室，拿著薄薄的房產證，看看上面“簡凡”兩個大字大名，細看了幾遍才小心翼翼地揣到了兜裏。蔣九鼎也欠著身子，笑著道了句：“簡凡，這次妳可是最大的贏家啊，我們賠錢，妳凈沾光了。”
　　說話著何芳璐笑著出去了，簡凡揣兜裏楞了下，不以為然地道：“吃虧討便宜妳自己心裏有數，解決了鹵方的問題，解決了酒樓的問題、又解決了妳們內部的爭端，鞏固了妳的大後方，明面上賠錢，可實際上妳賺大了。”
　　“說得好。”蔣九鼎心悅誠服的贊了句，豎著大拇指道：“我最喜歡妳見事這麽明，怎麽，有沒有興趣來九鼎謀個職呀？”
　　“什麽？”簡凡楞著了，正高興了房子的事呢，壹聞此言，腦袋搖得像拔郎鼓，那意思是：NO。
　　“真的？我還沒開條件妳就拒絕？”
　　“妳開什麽條件我也不來。以前想，現在不想，以後估計也不會。”
　　“呵呵……九鼎在妳眼裏就這麽不堪？”
　　“不是，穿上警服和妳站壹起，我最起碼覺得我和妳的差別不大，可要是進了九鼎，我就混得再好，不也得站這兒聽妳訓話麽？”
　　簡凡壹口回絕，不管這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覺得沒有必要，警服帶來的實惠和警隊的那個氛圍，已經讓簡凡的心理漸漸地有所改觀了。
　　“好好，這事咱們有機會再說。”蔣九鼎擺著手，停止了這個話題，看著簡凡火急火燎要走，攔著道：“別急著走，我還有件小事問問妳。”
　　“那妳快說呀？我逃班出來的，這段跟上妳們凈逃班了。”
　　“妳……妳和佳佳？……我就問問，妳們那個……”蔣九鼎說了半天，有點期期艾艾，看著簡凡瞪著，趕緊解釋道：“別誤會啊，我就想問問，現在關系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關系？”簡凡嘿嘿笑笑，捉狹似地說道：“噢，我們還沒發生關系呢，妳這倒急了。”
　　就吃過壹頓飯，還是那天和銷售商談判的時候；就逛過壹次公園，還是那天蔣迪佳邀著去玩的，倆人不過像壹對小青年壹般在公園裏坐了坐摩天輪、劃了劃船，要說關系，還真沒有實質性進展。
　　蔣九鼎咂吧嘴有點無奈地道：“別偷換概念啊，妳們倆是不是想往戀人的方向發展？”
　　“是啊，怎麽啦？”
　　“那妳可想好啊，佳佳可從小嬌生慣養，小脾氣又大，妳受得了嗎？”
　　“這有什麽？女人不都這樣麽？要沒點小脾氣，那不成男人了嗎？”
　　“她從小就沒幹過家務，什麽都做不了。”
　　“這有什麽？那她什麽都做了，要男人幹嘛？”
　　“她花錢大手大腳，妳養得起她麽？”
　　蔣九鼎終於找了壹個難得住簡凡的理由。簡凡眼骨碌轉著，猛地笑了，笑著指著蔣九鼎道：“這也不是問題呀？有妳這麽個有錢的哥，還怕沒地方要呀？”
　　蔣九鼎壹楞，倒被逗笑了，不過這笑裏多少有幾苦澀的味道，囁喃地說著：“話我說到了啊，佳佳不是妳想像的那樣，嗯，怎麽說呢，我覺得她不壹定能看上妳。妳們不合適。”
　　“那就是我的事了。”簡凡伸著手做了個揖，意思是，和妳無關。
　　“OK，我也這樣對妳做壹個善意的提醒，如果妳拒絕，我也沒辦法。”蔣九鼎道。
　　簡凡本來準備拂袖而去，不過壹看蔣九鼎這態度，又扭過頭來，道了句：“蔣總，看您的意思，如果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您壹定會從中阻撓了？”
　　“錯了。”蔣九鼎笑著，搖搖頭，很高深莫測地道：“如果妳們彼此都是出於真心，我喜歡都來不及呢，怎麽會阻撓……小夥子，我妹妹可不是壹般人追得上的哦，妳想挑戰自己的極限？”
　　“有什麽不可以呀？”簡凡壹聽樂了，這話撩拔得倒比懷裏揣的那份房產證還讓心裏覺得喜氣洋洋，蹦著出門的時候，猛地想起蔣九鼎來，又伸著腦袋回來捉狹地說道：“謝謝妳，蔣總，認識妳這麽長時候，就今天覺得妳最帥。”
　　……
　　壹路興喜地奔著下樓來，上車的時候仍覺得心裏有莫名的喜悅沖在心頭，對蔣九鼎抱以理解和支持甚至鼓勵的態度頗為感激，樂滋滋地坐在車上，開著音樂想著是不是該找個什麽借口、或者理由，約約蔣姐。
　　以前總有壹種自慚形穢的心理在作祟，站在娉娉婷婷的蔣迪佳面前，總覺得不敢面對，或許是在城裏時日已久，現在倒不覺得這裏有多艱難；或許是這次事件進壹步膨脹了自信，現在簡凡倒覺得這些大家名門也並未見得多麽神秘；抑或是根本就按捺不住年青和騷動的心。
　　正自想入非非，摸著電話尋思著怎麽說的時候，手機倒自己響了，嚇了簡凡壹跳，壹看號碼，居然是鄉下費胖子，被打攪了好夢，簡凡電話放到耳邊便即生氣地訓道：“餵餵……胖子，還不倒倆個月，就要上債了啦，告訴妳啊，沒錢。……啊？什麽，妳來大原來……什麽，妳在壹大隊？我靠，妳不會是逛夜總會被壹隊抓了吧？……好好，馬上就到，妳等著我啊……”
　　又是壹個意外之喜，天上沒掉林妹妹，居然掉下個費胖子來，過年見了壹面，五壹費胖子旅遊去了，倆人除了電話上扯淡，算算還真是快半年沒見面了。壹聽得這喜訊、壹聽得費胖子居然摸到壹隊了等著，這樂得趕緊地駕車往回趕。
　　車停到院口，下車往進快步奔著的時候，遠遠就聽著費胖子粗嗓子大舌頭，正在技偵辦裏說著什麽，又走近了幾步，壹看，樂了。
　　幾個月未見，這費胖子又胖了壹圈，臉上的肉壓迫得眼睛幾近快趕上老三的瞇眼，他坐下的時候，根本看不著椅子在什麽地方，就見著這貨咧著大嘴唇，左右旁坐著梁舞雲、楊紅杏、裘剛仨個人，都瞪著眼睛聽這貨忽悠：“……就這時節呀，綿延三百裏的芙蓉山上，大大小小的野物有幾十種，山豬就不說了，這麽大、這麽粗，牙這麽長，二百斤都不稀罕；野兔更多，傻了吧唧最好逮；還有獾，在我們那麽集市上就能買到……妳們見過八兩金王八不？哦喲，壹百二十塊錢壹兩，就這東西，有價無市。還有野生的香菇、山木耳、冬蟲夏草……我們那老家，遍地都是好吃的啊，趕明兒各位警花去了，我請客……哎，這兩位警花姐姐，還不知道二位芳名呢？要不留個電話？”
　　簡凡在窗口上笑，楊紅杏、梁舞雲和裘剛在辦公室裏被逗得笑，簡凡知道這貨壹碰上能搭訕的美女，肯定是豁出小命來賣弄，不過說半天，顯擺了半天，還是在吃上。費仕青說話不怕沒有中心，這貨活著只有壹個中心，就是吃。
　　梁舞雲估計是要逗這個胖子，裝做不高興地說著：“嗨，妳還沒有自我介紹呢，就套我們呀？我們怎麽知道妳是不是壞人啊？”
　　“咂……這話說的。”費胖子楞著，極度地表示被誤解了，支著脖子解釋道：“您看我這身材，這是社會小康的標誌啊；您聽我說話，簡直是精神文明建設的優秀典範吶；再看我這長相，多忠厚老實，我要是壞人，這天下那還會有好人？……對了，我還沒介紹呢，小的姓費、名仁青，就是費點勁，就能仕途青雲直上的意思，現任楓林鎮鎮黨委秘書兼通訊員，七壹我可就入黨了啊，組織都相信我是純潔的，難道妳們警察還懷疑？”
　　楊紅杏和梁舞雲加上裘剛仨人，如聽天書壹般，被費仕青逗得前附後仰，費仕青倒覺得沒有什麽不對，跟著傻樂呵。楊紅杏卻是看著簡凡站在窗邊笑，壹想這倆人是兄弟，卻是笑得更厲害了，笑著的時候仨人都看窗外，費仕青壹看簡凡回來了，樂了，樂得屁顛屁顛起身來，簡凡啞然失笑著：“費胖子，妳不到值班室等著，怎麽鉆技偵上了？”
　　“嘿嘿……”費仕青未言先笑，恬道臉道：“我看著這兒有倆警花，我就摸進來了。哈哈……”
　　簡凡笑著，不懷好意地瞪瞪，上上下下看看，正要說話，費仕青馬上制止道：“不許損人啊，不許說胖、不許說肥，我就比妳帥那麽壹點點，妳用不著在倆位美女面前打擊我吧？”
　　“妳腫了。”簡凡看著費胖子又胖了壹圈，挑了這麽個字眼，壓抑著笑意道：“身上腫了，嘴也腫了。”
　　楊紅杏仨人，壹個仰著，兩個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上了，簡凡拉著傻樂的費仕青趕緊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