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參妖

　　逢國，水上之國，藤蔓、浮萍等鋪在水上形成大半個國土，國都、絕大部分國民，全部生活在藤蔓上。
　　盧通收斂血種，落在藤蔓上，迎面走了壹位十分瘦削、高挑的赤足女修。
　　“拜見前輩。”
　　他微微頷首，道：“術國，盧通，此前是擒氣宗弟子，前來拜會左國師。”
　　“前輩稍等。”
　　“好。”
　　女修取出傳訊法器。
　　盧通朝遠處打量了幾眼，心中暗道，傳言果真不虛。
　　逢國以瘦為美。
　　街道上的男女修士，十有九瘦，赤足踩在藤蔓上，步法靈敏、輕盈，似乎是半跳、半走。
　　除了人外，還有壹些美人貓，以及偶爾飛過的壹抹紅影——飛玦朱鳳。
　　女修很快詢問完畢，小心遞過壹枚貝殼、壹張魚皮地圖，道：“前輩，左國師已經知曉，前輩可以隨意前往，這是逢國地圖。”
　　“多謝。”
　　盧通接過貝殼、地圖，丟出壹枚丹藥，朝國都方向飛去。
　　飛出不久，前方開始出現“竹林”。
　　竹藤，如竹子壹般，水下根脈極其茂盛，水上只有壹根光溜溜的藤桿。壹根又壹根竹藤拔地而起，直刺高空。
　　繼續向前竹藤越來越粗。
　　手臂粗、合抱粗、水缸粗、丈許粗……
　　最終，視野盡頭出現壹根猶如險峰的竹藤，粗百丈，向上刺入雲層，看不見盡頭。
　　大藤樓，逢國第壹高樓。
　　“盧師叔。”
　　壹只尺長的飛炔朱鳳飛來，脆聲喊道：“師叔請隨我來，國師正在府內等候。”
　　“好。”
　　千丈高空。
　　大藤樓的盡頭分出十余根枝杈，猶如壹條條巨蟒，匍匐在靈氣雲霧中，環抱壹座座樓閣殿宇。
　　其中壹處陣法內。
　　藤蔓上生長出壹叢叢陽羽草，直徑近丈的闊葉大草，匯聚陽火之氣，散出壹波波熱浪。
　　許多幼鳥在草叢間追逐、嬉戲。
　　又走了百余丈，前方出現壹棟茅草屋。
　　“師叔，到了。”
　　“好。”
　　盧通引出壹滴血靈，打入帶路的飛炔朱鳳體內。
　　飛炔朱鳳渾身壹顫，從頭到尾燃起壹層火焰，壹邊燃燒、壹邊化作壹層赤紅羽毛。
　　“謝師叔！”
　　盧通點了下頭，落在茅草屋外。
　　房內打開。
　　苦凰盤坐在壹個鳥巢狀的蒲團內，面帶笑意，道：“又碰到什麽麻煩了？”
　　盧通笑了下，邁步進入房內。
　　“借長老的寶地，會見壹位客人。”
　　“什麽人？”
　　“徹國幽活閣的閣主，出自比仙盤家。”
　　“坐下說。”
　　盧通沒有隱瞞，坐進壹個鳥巢蒲團，大致介紹了壹番甘果、白巧、活劍之事。
　　苦凰聽完後，朝門外打出壹道紅光，道：“比仙盤家遭受了重創，即使知道當年之事，短時間內也不會主動復仇。”
　　“盤家有仙人當靠山，誰敢得罪他們？”
　　“地府分出的列國。”
　　盧通想了壹下，很快便明白了。
　　地府分作列國，不會容忍外人插手，尤其是盤家這種龐然大物。這場立國風波下，恐怕有不少大族遭受重創。
　　苦凰取出壹壺酒，倒了兩杯，遞過道：“聽說妳已經有了壹塊根基之地，感覺有何不同？”
　　盧通捏著酒杯，略作沈吟，道：“有人可用。”
　　“不錯。”
　　苦凰微微頷首，道：“人是壹國之本。百年之爭即將來臨，必定有國家破滅，到時便是妳的機會。”
　　“長老，我麾下僅有萬余人，能否繼續積蓄實力，等候下壹次百年之爭？”
　　“只許快，不許慢。大爭之中，必有雄主出現，短則三百年、長則八百年，每百國內必會出現壹個霸主之國。此國壹旦出現，方圓數萬裏內，再沒有其他人的機會。”
　　盧通神色稍凝。
　　時間還早。
　　但是現在實力太弱，連國家都沒有立下，若不抓緊出手，這次再錯過的話，此生應該沒有下壹次機會了。
　　“若有國滅，我該如何出手？”
　　“明爭國土，暗爭民心。國破，必有亡國之主，妳仔細挑選壹位，與之聯手，借復國之名入手。”
　　盧通點了點頭，緩緩喝了壹口酒，沈聲道：“長老，若是大爭時趁亂出手，強行奪下壹塊地域，真君能否助我立國？”
　　“妳守不住。”
　　他眉頭微蹙。
　　苦凰搖了搖頭，道：“大能扶持可不是空口虛言，每位國主手中都有壹件大能信物，關鍵時候可以喚來大能降法，實力極強。每件信物可以用三次，兩次護國、壹次復國。”
　　“原來如此。”
　　盧通輕吐壹口氣，腦海中開始思索，堰後島左右哪些國家最可能破滅。
　　濟國繼承自洞海宗，國力極強；
　　呦狐有狐、有神，實力也不弱；
　　墟國最弱，壹半國土被萬繩神墟占據，那裏至今還是荒廢……
　　“我還有壹事請教，長老可知道哪裏有延壽的秘法、丹藥？”
　　“此類法門最為珍惜，宗門有壹味‘思年丹’，會煉此丹的丹師去了師陰國，妳若想要，少不了親自去壹趟。”
　　……
　　壹株陽羽草內，盧通躺在寬闊、肥厚的葉片上，翻開苦凰打聽來的徹國消息。
　　“啾！”
　　壹只巴掌大的幼鳥跳到懷裏。
　　盧通張口吹出壹絲血靈化作的霧氣，下壹瞬壹片“啾啾”聲響起，數十只幼鳥跳起追逐，濺出大片火星。
　　壹只尺半長的飛炔朱鳳飛來，脆聲道：“師叔，活劍來了，剛剛住進四時客棧。”
　　“呼！”
　　盧通收起紙張，吐出剩余的半滴血靈，道：“走，帶我過去。”
　　“謝師叔！”
　　四時客棧，位於大藤樓雲層中間的壹截。每天早晚，隨著雲層上下翻滾，可以看見兩次日升、兩次日落。
　　“咚！”
　　壹間客房外，盧通輕輕叩了壹下房門。
　　房門打開，房內晦暗無光。
　　壹個嬌小人影站在門內，細眉、冷眼、黑唇，神色十分冷漠。壹襲黑袍，袍如鐵鑄，上面壹抹幽影遊走，似乎與黑暗融為壹體。
　　活劍相貌沒有變，氣質卻變得截然相反。
　　“魏司主？”
　　盧通直接走進房內，坐在椅子上，道：“說吧，甘果什麽意思？”
　　活劍轉過身，壹言不發地盯了好壹會兒。
　　“國主想和司主做壹筆交易？”
　　“妳想死？”
　　盧通擡起眼皮，看向活劍。
　　二人互相對視。
　　壹息後，活劍錯開視線，反手關上門，房內驟然壹黯，活劍的身影也變得模糊，幽聲道：“國主想和上師做壹筆交易。”
　　“說。”
　　盧通眼含微光。
　　房內壹切，包括活劍在內，全部十分清晰地引入眼簾。
　　活劍走到旁邊，道：“國主想請上師從尚麟國帶出壹個人。”
　　“誰？”
　　“祖奎，萬妖商會的大管事，萬易的心腹之壹。”
　　盧通眼神微垂，心中升起許多疑惑。
　　“為什麽專門找我？”
　　“尚麟國非同壹般，十裏壹卡、百裏壹關，哪怕是元嬰真人，如果沒有幾招厲害手段，也沒法帶出壹個活人。”
　　活劍取出壹本冊子，擺在桌上，手掌壓在冊上，道：“這道《參妖功》，參悟妖獸的血氣、骨骼、還有圖騰。上師若是答應，這道法門就是酬勞。”
　　盧通擡手拿書。
　　活劍按住不松，道：“上師答應了？”
　　盧通睜了下眼，兩束光芒綻出，活劍瞬間連退數步。
　　“只此壹次。”
　　他拿起書本，翻看看了幾眼，眼中光芒更加明亮。
　　《參妖功》，參悟妖獸。
　　此法若是修成，不需要化妖法術，只需要參透妖獸，借助法門搬運氣血，就可以變化成壹模壹樣的妖獸。
　　活劍咬了咬牙關，取出壹張紙，擺在桌上，道：“此事已經計劃周密，上師按照安排行事，可以保證安然無憂。”
　　盧通拿起紙張：
　　童國瓦房村，混入商隊；抵達雲蓋城，擄走祖奎，返回商隊……
　　他看過壹遍，稍作思索，道：“雲蓋城有壹座龐大陣法，陣中日夜祭煉沖天炮。祖奎與此法寶有關？”
　　“此事與交易無關。”
　　盧通握緊法門，翻手收入囊中，起身道：“我答應了。”
　　走出門口。
　　活劍突然道：“此事乃是國事，上師既然拿了東西，最好履行約定。若是有人出爾反爾，無論相隔多遠，徹國上下必報此仇。”
　　盧通停下腳步，看著活劍，緩緩擡手按在活劍的頭顱上。
　　“實力變強了，可惜還是太慢。”
　　話音落下，掌中法力流轉，化作壹團白金光芒，順著活劍的頭顱流下，依次蓋住眉毛、眼睛、嘴唇……
　　活劍運起法力，衣袍上壹抹幽光射出，化作壹柄飛劍。下壹瞬，飛劍凝固在半空，等到白金光芒落下，壹起被吞入光中。
　　幾息後光芒散去。
　　活劍臉色蒼白，黑唇變回了紅唇，臉上的森冷之色也煙消雲散，又變回了當年的小劍侍。
　　他收回手掌，上下打量了壹番。
　　“順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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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藤樓外。
　　苦凰送別盧通，道：“記住，欲成大事，大業未起之前，盡量不要得罪大敵。”
　　盧通聽出了苦凰的提點。
　　他與活劍的交易，十分隱秘、也事關生死，沒有向苦凰透露，也因此苦凰猜出了必然是危險事。
　　“心有所求，有的事容不得選擇。”
　　苦凰笑了下，道：“倒也不錯。好在妳壹路坎坷，就算碰到了硬骨頭，也有的是辦法啃掉。”
　　盧通咧嘴壹笑。
　　“我已經小有根基，長老若是需要，盡管派人傳喚。”
　　擒氣宗內，師徒、家族自成壹體。
　　他半路入宗，見過的門中長輩不多，耐心扶持的更是只有苦凰壹人。
　　苦凰笑意更盛，點頭道：“真有那天，我不會客氣。去吧。”
　　“告辭！”
　　盧通拱手行了壹禮，退出丈遠，轉身化作壹條丈半雷龍，破空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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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堰後島，區區萬余人，在濟、呦狐等國眼中，實力十分孬弱，也因此可以安然無恙。
　　島上安寧、平和。
　　龍舟，偏殿內。
　　盧通抓著壹只灰斑雀，運起《參妖功》，掌中法力流出，分成無數根細絲，紛紛紮入雀內。
　　眼、喙、爪、毛、骨、血……
　　所有角落全部被法力滲透。
　　近壹炷香後，他擡起右手，掌心法力流轉，緩緩形成壹只朦朧的灰斑雀。
　　兩只灰斑雀，除了壹實、壹虛外，幾乎完全壹樣。
　　“呼。”
　　盧通輕吐壹口氣，把法力形成的灰斑雀吞入口內，接著開始搬運血氣。
　　隨著血靈的迅速消耗，皮膚上長出壹層羽毛、雙腿變短長出爪子、手臂也變成雙翅……
　　盞茶功夫，變成壹只六尺巨雀。
　　他點了下鳥頭，開始運起《兜天法》收斂血氣，磅礴血氣納入腹內，迅速縮小成巴掌大小。
　　展翅飛到空中。
　　盧通飛了幾圈，落在鏡子前，看著鏡中鳥翅上的壹根故意折斷的羽毛，心頭徹底定下。
　　壹模壹樣。
　　幾乎和當年魏虎的那枚血種壹樣。
　　不過魏虎是金丹大修士，而這只灰斑雀才剛會飛行，體內沒有妖氣，也沒有圖騰。
　　《參妖功》。
　　普通野獸很容易參透，幾乎如同壹張白紙。
　　妖獸則十分困難，尚未覺醒神通的還可以隨意變化。已經覺醒神通的，只能靠水磨功夫，壹寸壹寸地參摹。
　　“老爺？”
　　典四兒走進殿內，找了兩遍後，盯住鏡子前的灰斑雀。
　　盧通縱身壹跳，恢復人身，道：“查清楚了？”
　　“嗯，童國的瓦房村有個獸場，專供來往商隊的鐵盔馬修養。此獸力氣極大，萬妖商會的馬車大多是鐵盔馬拉車。那裏人手松懈，很容易出手。”
　　他走到桌邊坐下。
　　徹國的主意，在瓦房村找到前往雲蓋城的商隊，變成拉車的鐵盔馬，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尚麟國。
　　“祖奎呢？”
　　“萬妖商會的大管事，統管雲蓋城的壹切商會事務。”
　　典四兒遞過壹杯茶。
　　盧通接過茶杯，抿了壹口，道：“不能全靠徹國，有沒有其他路線？”
　　“有，萬妖商會生意極廣，雲蓋城又是大城，每天進出的商隊很多。”
　　“除了去尚麟國的去路、退路外，再用壹樣的方法，找幾條去徹國的去路、退路。”
　　“徹國？”
　　“嗯。”
　　盧通點了下頭，道：“甘果和抱容之間有嫌隙，其中或許有我們求丹的機會。”
　　活劍開口便是“魏司主”，他聽出敵意，瞬間放棄了交易丹藥的念頭。
　　明買不成，就暗取。
　　事在人為，總有辦法可以達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