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摻沙子

　　“這也是最近幾年我壹直在他們面前保持克制，低調行事的原因，壹個雷洛就很不好對付了，再加上那個跟狐貍壹樣狡猾的林探長，惹不起，惹不起呀。”
　　顏童點了壹支煙放在嘴邊，瞇著眼睛看向天邊流雲，開始的時候他抑郁了很久，畢竟被林躍大鬧壽宴，完事還幫人當上旺角區探長，下面的人說話很難聽，可是後來認真琢磨壹下，自己輸得不冤，那家夥就是壹個演員，假戲真做的本事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藍翔說道：“妳還是沒有說清楚上面的問題。”
　　顏童說道：“聽過壹句話沒有？壹山不容二虎。我慫了，妳倒了，連薛基夫都拿他們沒轍，左有林躍豬油仔，右有伍世豪花仔榮，現在的雷洛可以說是HK的地下之王，外面已經沒得敵人給他們鬥了，接下來就該是內鬥了。”
　　“我聽明白了，我聽明白了。”藍翔好像抓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眼睛裏閃過壹道光：“妳是說那個林躍不甘心屈居雷洛之下？”
　　顏童45度角仰望天空，吐出壹口煙圈：“這個林躍，不得了呀，他足夠狡猾，也很能忍，更能演。當初為了坐上旺角區探長的位子對於想要他命的人，說放過就放過，現在有壹個能夠踩著雷洛晉升的機會，妳說他是抓住呢，還是不抓住呢？”
　　“妳能不能別打啞謎，把話講清楚壹點。”
　　“薛基夫這個蠢貨，把在倫敦的做事風格拿到這裏來用，看看他上臺後做了什麽？第壹件事就是敲打雷洛。他也不想想，撲滅三害這種事損害的可不只是那些黑色生意人的利益，HK警界超過壹半的警員都被他得罪了，也包括亨特、葛柏那樣的英國人。雷洛身為華人警探利益代言人，他不能慫，他必須跟薛基夫杠到底，而且他也有底氣杠到底，只要周雪兒他爸壹天不死，港督都不好意思動雷洛。”
　　“照妳這麽說，薛基夫是自取其辱？”
　　“可以這麽講，不過他好歹是警務處長，在雷洛手底下栽了那麽大的跟頭，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妳是說……薛基夫會在雷洛和林躍的關系上做手腳，英國人不會這麽鬼吧？”
　　顏童嗤笑道：“下面的警員貶低英國人，喊他們鬼佬，以為就華人聰明，妳這當了許多年探長的人還不了解那些家夥的稟性？英國人傻？那是他們還沒摸準跟華人打交道的套路，壹旦適應了HK的‘氣候’壹個個比猴還精。如果我是薛基夫……”
　　他把香煙從嘴邊拿開，把過濾嘴往下壹掰：“無法斷其根基，那就斬其臂膀。”
　　藍翔：“……”
　　顏童腰部用力，晃動身下躺椅：“呵，馬上就有大戲要上演了，妳就瞧好吧。”
　　“只是瞧好嗎？我們是不是要做點什麽？”
　　藍翔看了壹眼地上的煙頭，伸出腳去用力壹抿。
　　顏童的身體晃啊晃，搖啊搖，像波濤裏的壹葉扁舟。
　　“想做最後的贏家，就要耐得住寂寞，忍得了孤獨。”
　　藍翔額頭的皺紋擠在壹處又慢慢舒展開：“妳是說……坐山觀虎鬥？”
　　“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
　　1969年春末，港島大館，警務處例行會議。
　　薛基夫走進會議廳，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看著前方壹幹探長說道：“考慮到HK人口不斷增加，當前警力不足的問題，港督已經批準擴編警隊的方案，所以短期內警隊會大量招募人手，原來的編制將有所改變。例如，本來每個分區只有壹個華探長的職位，就可能會增加到兩個，像油尖區、灣仔區這種人口稠密區域視實際需要可增加到三個。”
　　話音未落，下面便響起壹片議論聲。
　　“那不是要增加很多人嗎？”
　　“是啊，三個探長？誰聽誰的？還是各管壹攤？”
　　“還有規費的問題，怎麽分？新探長和老探長壹樣多嗎？”
　　“我看呀，這是在逼我們提前退休。”
　　“……”
　　HK的警隊構成是總部－總區－區－分區（警署）這樣，總部只有壹個，在中環。下面分六個總區，如西九龍總區、東九龍總區、港島總區。總區下面是區和分區，如隸屬西九龍總區的油尖區、旺角區、深水埗區，分區就具體到警署了，比如油尖區下面有油麻地警署和尖沙咀警署，旺角區下面只有壹所警署，在太子道。
　　現在每個分區只有壹名探長，上對英國人負責，下管華人探員，警銜或許不高，但是權力很大，油水十足，如果每個分區增編至2－3名探長，可想而知會帶來多麽嚴重的影響，最顯而易見的就是權力和油水被分散。
　　“安靜，安靜……”
　　薛基夫用手拍了拍桌子，壓下華人警探的抱怨。
　　“還有，為表彰雷洛總華探長許多年來在打擊犯罪，維護社會治安的工作中的突出表現，報請港督批準，會在下周舉行授勛儀式，為其頒發警察獎章。”
　　雷洛上首坐的韓渺伸出手：“恭喜妳雷探長。”
　　自從藍翔被雷洛和林躍逼到公共關系科的清水衙門後，韓渺老實了很多，拍雷總華探長的馬屁已經成為日常。
　　然而這壹次頗有幾分拍馬屁拍到馬大腿的意思。
　　雷洛理都沒有理他，轉過頭去湊近林躍說道：“看到沒有？英國佬學精了，打壹棍子給個甜棗。”
　　警察獎章，這玩意兒看著好看，說起來好聽，實際就壹虛名，而增加探長數量，那可是實打實地割他雷洛的肉啊。
　　從60年代初到60年代末，這十年來他不斷經營自己的班底，才有今日之地位，現在英國人幹的什麽事！往他好不容做熟的蛋糕裏扔沙子嗎？
　　林躍說道：“英國佬不是學精了，他們壹直都很精明。”
　　雷洛想了想，不由點頭冷笑：“也對。”
　　這時薛基夫掃視會場壹圈，目光緩緩落在林躍臉上，輕輕地咳了壹聲：“會議的最後，我還有壹件事要宣布。”
　　在座探長壹楞，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林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