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速之客

　　“讓他進來。”卡蘭瑟淡淡地說，她臉上的微笑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壹種深沈的情感。她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法師，得到後者壹個回應的眼神後才放下心。
　　傑洛特見狀，小聲問道：“那眼神是什麽意思？”
　　“這麽說吧，傑洛特。獵魔人有時會遇到壹些人央求他們去殺人，對嗎？”
　　“是的。”
　　“這位王後也要求我殺壹個人，且務必做得無聲無息，讓他看上去就像是心臟病發作似的。”
　　“妳拒絕了。”
　　“不，我的朋友。我答應了。”法師咧嘴笑了，轉過頭對滿嘴油脂的獵魔人眨了眨眼，示意他將嘴巴上的油擦壹擦。傑洛特再次吃下壹口牛肉，他的臉上也露出壹絲微笑。
　　壹陣沈重的腳步聲蓋過了席間的喧鬧，每壹步都伴隨著金屬敲擊地面的響動。所有人都擡起頭，轉臉望去。
　　敞開的大門處，有壹個身影逐漸接近。他穿著包裹著鐵板和皮革制成的錚亮鎧甲，胸甲藍黑相見，有棱有角。下面有條狀的鐵板和短小的腿甲，厚重的臂甲上滿是銳利的鐵釘，頭盔上打磨光滑的面甲被做成了狗嘴的形狀。
　　這個古怪的客人在進入宴會廳後也並未坐下，而是走到了王位旁。
　　他僵硬地鞠了壹躬：“尊敬的王後，尊敬的各位先生們。請原諒我打擾妳們隆重的宴席，我是來自伊倫瓦爾德的烏奇翁。”
　　“歡迎妳，伊倫瓦爾德的烏奇翁。請入座吧。辛特拉歡迎每壹位客人。”卡蘭瑟緩緩地說。
　　“我很感謝您，陛下。但恕我拒絕。”伊倫瓦爾德的烏奇翁又鞠了壹躬，他戴著鐵手套的手攥成拳頭，錘在胸口，發出壹聲響亮的敲擊聲：“但我來辛特拉並非為了做客，而是為了壹件非常要緊的事。如果您準許，我就不浪費諸位的時間了，現在就可以說明情況。”
　　“伊倫瓦爾德的烏奇翁。”王後嚴厲地說，她的每壹個字眼都像是從喉嚨裏摳出來的似的：“妳對我們時間的重視值得嘉許，但這不能成為妳不敬的理由。妳藏在鐵盔後面對我們說話更是不敬。除下頭盔，我們會忍受妳浪費的這段時間的。”
　　“陛下，我的長相暫時不能宣之於眾。望您準許。”
　　憤怒的喊聲伴隨著零星的咒罵，在人群中擴散開來。
　　法師的用手指敲擊著扶手，傑洛特停下了進食，他看了眼法師，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正不間斷地在感到有趣與無聊之間反復轉化。
　　在壹陣長長的沈默後，王後說道：“我允許了。那麽，不肯露臉的烏奇翁，是什麽事情值得妳穿成這樣，遠道而來？”
　　“感謝您，”烏奇翁道，“但我無法忍受不實的指控，所以我必須解釋。我不露面是因為騎士的誓言。我在午夜到來前都不能露出面孔。”
　　卡蘭瑟敷衍地擡起手，以示接受解釋。烏奇翁踏前壹步，滿是尖刺的鎧甲哐當作響。
　　“十五年前。”他大聲說道：“您的丈夫羅格納王在伊倫瓦爾德狩獵時迷了路。他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徘徊時，從馬背上掉進峽谷，扭傷了腿。他躺在谷底，呼喊救援，可他得到的惟有毒蛇的嘶嘶聲和附近狼人的嚎叫。如果不是他人的救助，他早已死去。”
　　“我知道後來的情況。”王後確認道：“如果妳也知道的話，我猜妳就是那個救了他的人。”
　　“是的。因為有我，他才能完完整整、安然無恙地回到您身邊。”
　　“我感謝妳，伊倫瓦爾德的烏奇翁。盡管羅格納，我心目中和床榻上的那位紳士早已辭世，但這份感激並未有所減少。告訴我，如果暗示妳的援助並非無償不會觸犯妳的騎士誓言，我該如何表達感激？”
　　“您很清楚，我的援助並非是無償的。您也清楚，我就是來收取國王答應給我的獎賞的。”
　　獵魔人輕聲說道：“意外律。”
　　他對這個古老的律法再清楚不過了，他自己就是因意外律誕生，也因意外律成為獵魔人的。
　　“哦？”卡蘭瑟微笑著，雙眸中卻燃起了綠色的火焰。
　　“這麽說，妳在峽谷底下找到了壹個毫無自保能力、性命受到毒蛇和怪物威脅的傷者。而妳要求他給妳獎賞，妳才肯幫他？妳還真是壹位高貴的騎士，烏奇翁。”
　　大廳裏的絮語聲更響亮了。
　　“妳在我女兒選夫的宴會上，穿著盔甲來到我的王國，我的宮殿。妳要求我過世十五年的丈夫付給妳獎賞，好吧，現在讓他付錢可就難了。但送妳去另壹個世界見他，讓妳自己和他商量商量價碼問題反倒比較容易。”
　　烏奇翁非常冷靜地大聲說道：“您這番話無非是想要威脅我，將我塑造成壹個不知禮儀的狂徒。還想讓在座的各位先生們燃起他們的怒火，如果您成功的話，您的女兒大概也會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我吧。但首先，您說的不是實話！您自己很清楚這壹點！”
　　“妳在指控我撒謊？妳是否知道妳現在與我當時躺在谷底孤身壹人的丈夫同樣無助和接近死亡？”卡蘭瑟呲著牙，微笑著。那是她已經憤怒到極點的證明。
　　然而烏奇翁依然不為所動。
　　“陛下，您很清楚我要求的是什麽。您也非常清楚您的丈夫在獲救後對我承諾了什麽。他問我想要什麽，我回答他，要他答應在他並不知曉的情況下留在家中的那件東西獎賞給我。國王發誓守諾，當他回到城堡時，發現妳——卡蘭瑟——分娩了。”
　　“這意味著什麽，我相信您非常清楚。是的，陛下。我等待了十五年之久，而我這份獎賞的利息也在每日增長。今天我看著美麗的帕薇塔，明白我的等待是值得的！”
　　他轉過身，對在座的賓客們大聲嚷嚷：“先生們，騎士們！妳們之中有些人前來辛特拉是為了求得公主的青睞，但妳們這是白費力氣。從她出生那天起，王室的誓言作證，美麗的帕薇塔就是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