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沒有資格

　　殺戮沒有持續太久，傑洛特動作很快。
　　這村子被火焰包裹，大部分房屋都被熊熊火焰持續不斷地焚燒著，除了村尾的那壹棟，火焰甚至沒有靠近它。它們就像是有著自我意識壹般，知道哪些該燒，哪些不該燒。
　　獵魔人渾身鮮血地站在壹棟房屋前，他屈起手指，阿爾德法印驅動念動力爆發，將房屋的大門吹飛了，過了壹會兒，壹個戰戰兢兢的孩子從裏走了出來。
　　傑洛特皺了皺眉，何慎言從他身後走來，語氣依然平靜：“不要覺得自己做了錯事，傑洛特。”
　　“我並沒覺得殺了他們的父母有什麽不對，何。但我想知道——”獵魔人指了指那個瑟瑟發抖的孩子。“——這些孩子該怎麽辦？”
　　法師沒有直接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我看了那女人的記憶，傑洛特。這個村子已經有三十七年的歷史了，它在建立之初就是為了在這條人跡罕至的路上給利劍團的人們提供壹個運送奴隸的中轉站。”
　　“——換句話說，這個村子裏的所有人都不值得憐憫。還記得我們白天來時看到的景象嗎？男人們做木工，女人們洗衣服，孩子們玩遊戲。但妳註意到壹點了嗎，這村子裏沒有農田。”
　　何慎言緩緩地戳破了壹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壹個沒有農田的村子，遠離大路，人跡罕至，他們靠什麽生活？”
　　“答案是兩個月壹次的奴隸運輸。”
　　他平靜到近乎可怕，清晰到令人不適的敘述讓傑洛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每兩個月，從下索登來的，偽裝成商人的運轉奴隸車隊就會經過這兒。他們會帶來食物、酒還有新鮮的布料。總之，應有盡有。”
　　“當然，還有奴隸。他們很謹慎，每批最多二十人。他們會被關在那棟房子裏，進行短期的調教。妳見過訓狗師嗎，傑洛特？他們壹般都會有狗舍，在將狗賣給那些富太太之前，它們都會被訓狗師輕微地訓練壹下。”
　　“讓他們不至於咬人或將屎拉得到處都是。”
　　“而這些人，就是訓狗師——被他們殺掉的那些人都是‘品相不合格’的，聽聽他們的用詞。品相不合格……哈。”
　　何慎言突然露齒壹笑：“奴隸們會在這兒待兩個月，然後，從希達裏斯過來的車隊會將奴隸們接走，分開銷售。”
　　“沒有例外嗎？”
　　傑洛特用沙啞的嗓音問。
　　“沒有。這些孩子們知道壹切，那些女人們也知道壹切。實際上，傑洛特。這個孩子今早吃的是香噴噴的白面包，而換取這白面包所需要的錢……就是那壹個個被他們賣出去的，活生生的人。”
　　“我明白了。”
　　話說出口，獵魔人忽然發覺自己的聲音是如此輕微，卻又如此堅定。他走向那孩子，然後擡起劍刃。法師的話在他身後回響。
　　“我們沒有資格替死去的和被賣出去的那些人寬恕他們，傑洛特。就像我說的那樣，除惡務盡。”
　　……
　　平靜的村莊消失了。
　　傑洛特與何慎言帶著五個女人與三個男人重新上路，他們依舊虛弱，遍體鱗傷，但精神狀態卻比之前要好得多。
　　“我們會把妳們帶到附近的城鎮——”坐在火堆旁，何慎言做了個手勢。“——妳們每個人都有兩百奧倫作為新生活的啟動資金，這是那些人的錢，所以心安理得地拿著吧。”
　　“我簡直不知道該要如何感謝妳們二位才好……”
　　壹個被剃了光頭的女人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如此說道。她抿著嘴，似乎是想要忍住哭泣的沖動，這嘗試失敗了。她的嘴唇顫抖了兩下，隨後再也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眼淚順流而下，她抽泣著說：“他們，他們簡直不是人……”
　　傑洛特沈默地看著她，不發壹言。
　　另外壹個捧著壹杯熱水的男人則問道：“兩位先生，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妳們的名字。這對於救命恩人來說實在太不尊重了。我的意思是，妳們可以不知道我們的名字，但我們卻不行。”
　　他面色嚴肅，雖然虛弱，但口齒依舊清晰：“別看我這幅樣子，兩位，我在科德溫老家可是壹名小有名氣的詩人。我壹定會為妳們二位寫壹首長詩的，這樣英勇的行為理應被所有人歌頌！”
　　“妳如果不想死，就千萬別這麽做。”
　　傑洛特開口說道：“妳們是想回家，還是在哪裏開始新生活，都無所謂。明白嗎？但千萬不要將在妳們身上發生的事說出來。否則那些人會再壹次找上門來。他們的人數遠比妳們想得多。”
　　詩人臉色壹僵，郁郁地說：“竟有此事？那，那正義呢？難不成沒有人能制止他們嗎？王國的衛兵都不知道這些事？梅裏泰莉女神在上，如果您說的屬實，那到底有多少人被他們拐賣並販賣？”
　　火堆燃燒，發出劈啪的響聲，沒有人回答他的疑問。所謂公理與正義，可能只是人們壹廂情願的幻想——常有人說，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可問題是，遲到的正義，又有何用處？
　　三天後，他們在附近的壹座交通較為發達的城鎮將這八個人放下了。
　　這裏是座港口城鎮，西邊可以坐船去史凱利傑。走左邊，則可以搭馬車進行長途旅行。泰莫利亞，瑞達尼亞，科德溫，什麽位置都能去。在此停歇兩天，他們繼續上路。
　　“那只滑翔蜥蜴，妳不打算殺了它嗎？”
　　“我是獵魔人沒錯，何，但不是狂熱的怪物屠殺者。獵魔人接委托的標準是看那怪物會不會危害到人類，滑翔蜥蜴普遍住在高山或深林之中，那地方唯壹的壹個人類居住點又被燒的幹幹凈凈，所以，它危害不到人類。”
　　“況且……”傑洛特沈默半響。“它如果殺了他們，我可能還會拍手叫好吧。”
　　“妳的心理也太陰暗了。”何慎言略帶嫌棄地說。
　　這說法自然引來了獵魔人的怒目而視，他帶著壹股氣張嘴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最後只能悶悶地甩出壹句：“妳別想借著我的名義進諾維格瑞的高級妓院！”
　　“……嗯，真是好狠的威脅。”法師面色古怪地回答。
　　十月底，他們終於抵達了諾維格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