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最後之狼（完）

　　洛肯竟然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我要怎麽告訴他，帝皇已經從黃金王座上下來了？我要直接說嗎？這樣會不會顯得太沒什麽鋪墊了，他會相信我嗎？還是我應該迂回壹下……？
　　就算他心思如電轉，洛肯也不知要怎麽開口比較合適。他只得采用了壹種較為委婉的說法來岔開話題：“妳指的是哪方面，克羅諾斯兄弟？”
　　“不要急，塞布魯斯兄弟。”
　　克羅諾斯看得出他在隱瞞壹些事，這對阿斯塔特們來說很正常——戰團內都有很多小秘密呢，有些話不能說也很正常。
　　而且，他們可是當著斯維因的面。克羅諾斯雖然早已將他視作了這顆星球未來的總督，但在官方層面來說，斯維因此時不過只是個土著。塞布魯斯有顧慮也很正常。
　　他寬慰道：“任何方面都可以，請妳務必告訴我壹些好消息，我只希望帝國如今正在緩緩向上。”
　　凝視著他的眼眸，洛肯的心忽然被其中所蘊含的那種情緒狠狠地刺痛了——我在幹什麽？我在壹直試圖用謊言去欺騙這位忠誠的阿斯塔特，這不是我應該做的事……
　　“神聖泰拉在不久前被入侵了。”
　　洛肯緩緩開口，隨著這句話被拋出，斯維因立即發現克羅諾斯的表情變得無比猙獰。
　　“我們最終取得了勝利，這場仗十分難打。整個泰拉被惡魔們的傳送門搞的千瘡百孔，那些該死的混沌畜生從每個角落跳出來，肆意殺戮……還好攝政王殿下反應及時，調取兵力，我們的陣線才沒有在第壹時間就被撕碎。”
　　“攝政王？”
　　洛肯略帶憐憫地看著他：“是的，帝國攝政王，羅伯特·基利曼大人，妳們極限戰士的基因原體……妳不知道他的歸來嗎？帝皇在上啊，我的兄弟，妳在外漂泊了多久？”
　　他的聲音逐漸從克羅諾斯耳邊遠去了，老兵此刻很難理得清自己內心的情緒。那些無比復雜糾纏在壹起的東西令他露出了壹個顫抖的微笑：“……我，也不知道有多久。請妳繼續吧，塞布魯斯兄弟，這總歸是件好事。不，這件事實在太好了。”
　　他低下頭，舉起手擦拭著自己的眼眶：“實際上，已經好到有些讓我覺得不真實了。”
　　洛肯開始緩緩繼續，而壹旁安靜聆聽的斯維因則被吸引了全部心神。那個巨人嘴裏不斷地冒出新鮮的名詞，什麽騎士機甲，黑甲衛士，回歸的英靈之類的他完全不懂。他只是單純地為那場戰爭而感到震驚。
　　人們成片成片的死去，光是從他的描述裏，斯維因就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他沒來由的對那些殺戮這些素未謀面同胞的惡魔產生了極端的憎惡。
　　他的情緒隨著塞布魯斯平直且毫無修飾的敘述而起伏，到了最後，當他聽見‘金色的太陽’之時，斯維因的眼前仿佛也真的出現了壹輪金色的太陽，卻並不冰冷，而顯得和煦，甚至令他僵硬的脖頸都為之壹暖，疼痛逐漸褪去了。
　　……等等，這真的只是他的幻覺嗎？
　　斯維因皺起眉，他的眼眸逐漸被金色覆蓋了，克羅諾斯渾身顫抖地站在原地，看著那輪從塞布魯斯盔甲縫隙之中升起的金色太陽，默然無語，眼淚從他的粗糲的臉龐上順流而下。
　　“帝皇啊……您聽到了我的祈禱嗎？”
　　太陽沒有回答，它從房間的窗戶飄蕩了出去，掛在不朽堡壘的上空，照亮了整座都城。它代替了那還未升起的太陽，為尚在睡眠中的諾克薩斯人們送去了壹份溫暖，而他們大多對此毫無所覺。
　　太陽對於人類而言，當然是溫暖的。但對於寄生在人身上的蟎蟲，則是致命的。
　　壹聲尖叫從不朽堡壘的地底傳來，壹點星光急速飛起，掠過天邊。卻在經過太陽身邊時被奪去了大半光輝，到了最後，甚至只剩下壹個虛假的軀殼。而太陽仍舊立在原地，冷漠地看著她遠去。
　　遠在千裏之外的恕瑞瑪。
　　原本正在創作詩篇的亞托克斯耳邊仿佛傳來了壹聲尖叫，那熟悉的聲音令他瞬間握緊了雙拳。飛升者們的真身難以自制地顯露，他不再壓抑自己的力量，八米高的巨大身軀毫無保留地立起，金黃色的羽翼在身後完全展開。
　　“暮光星靈……”
　　他的牙齒互相碰撞，吐出憎恨的毒液，凝視著那劃過天邊的流星，心中的殺意幾乎將面前的黃沙燃燒：“妳該死啊！”
　　在他身後，表情嚴肅地內瑟斯抓起自己的手杖沖出了辦公室，他感應到了亞托克斯顯露的力量，還以為他是遭到了什麽危險，卻沒想到出來就聽見他的嘶吼。
　　犬首人無語地收回原本正打算釋放枯萎詛咒的右手，又驅散即將浮現的靈魂烈焰，毫不留情地壹腳踢出，壹顆石子被他提到了亞托克斯的腦袋上：“將軍！現在可是淩晨！孩子們還在睡覺呢！”
　　“……哦。”
　　亞托克斯老老實實地收斂了力量，再度安靜地坐回了臺階上。繼續他的詩篇創作。
　　……
　　德萊厄斯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些血液甚至在他的盔甲縫隙中凝成了塊。風沙鋪面，寒意襲身。他心中的火焰反而卻更加旺盛。
　　在清晨時分，他回到了營地。走時，他帶著壹萬人，回來，他卻僅僅只有壹個人。
　　“……發生了什麽？”
　　德萊厄斯沒有動彈，任由兩個士兵從他頭頂倒下滾燙的開水。這點溫度對他的皮膚來說算不得什麽，熱水打在他的盔甲上，發出劇烈的聲響，血液潺潺流出，染紅了周圍的沙子。
　　“獻祭。”他簡略地說，將自己的情緒完全隱藏。“軍團被獻祭了，壹個隱藏起來的陣法。那座城市的城主假意投降，我本以為這是個讓我們有機會兵不血刃進入杜因滿斯的機會。我大意了，士兵們的死全是因為我。”
　　塞恩雙手抱胸站在壹邊，冷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算聽聞這樣的話，他也只是點了點頭：“妳為他們復仇了嗎？”
　　德萊厄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但是，這還不夠，將軍。”
　　諾克薩斯之手罕見地讓憤怒吞噬了自己的心智：“和我作戰的士兵們基本全是平民，他們被壹個貴族和他的侍從驅使著來與我作戰。腌臜之物……他的力量十分詭異，我聽到了他和他侍從的對話，杜因滿斯的貴族似乎並不將平民視作為人。”
　　“而是將他們稱為‘羔羊’，視作可以隨意宰殺的食物。”
　　這句話壹出口，周圍的氣氛立刻變了。
　　倒水的士兵們依舊站在高臺向下傾倒熱水，為德萊厄斯清洗著他的盔甲與身體。可他們的表情已經變成了憎惡。至於塞恩……他只是咧開了嘴。
　　“很好。”他笑著說。也唯有這種時候，人們才能透過那鋼鐵王冠的遮蔽窺見他的笑容。“三天之後起軍，全軍出發。”
　　“不再留手，沒有談判可言，沒有後退可言。”
　　“殺光所有貴族和食利階級。不要放過任何人，孩子，妻女，甚至是他們養的壹條狗都不要放過。”
　　“……三天之後，我要看到杜因滿斯的國王與貴族全都被吊死在城門口！”
　　他的怒吼回蕩在整個營地內，久久不休。


第十壹卷 重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