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馬庫拉格遊記（三）

　　馬庫拉格位於奧特拉瑪五百世界的中央分區，在基利曼不在的日子裏，這裏壹般直接由馬庫拉格上的領主與馬裏烏斯管理。
　　由於無需向帝國納稅的關系，奧特拉瑪的每壹個世界都十分富足。基利曼為它們設定了壹些相對來說較為特別的管理模式，原本不參與任何政治的阿斯塔特在這裏可以被賦予政治上的責任。
　　當然，在荷魯斯之亂結束後，基利曼實際上便不打算讓阿斯塔特們統領人類了。可他也沒辦法在壹時半會就將阿斯塔特們對凡人們的政治勢力的影響剔除，更別提他之後還被放進了靜滯立場裏……
　　我的意思是，如果妳被扔進壹個勉強維持妳生命體征的活棺材裏，妳還能幹什麽？做夢嗎？
　　總之，當他醒來以後，奧特拉瑪已經成了壹個由領主們與阿斯塔特們共同治理的繁榮世界了。他找不到什麽可以挑剔的地方，而且，就算要改變，現在也不是壹個恰當的時候。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在醒來之後管過奧特拉瑪。
　　比如四英傑制度的回歸，又比如那次他的雷霆之怒。
　　還記得那次馬庫拉格之耀號上他罕見地大動肝火嗎？
　　奧特拉瑪五百世界的領主們不知道吃錯了那顆藥，想讓他將自己帝國攝政王的頭銜換壹下——如果妳不知道那個新的頭銜叫什麽，我可以代為提醒壹下，最前面的四個字是第二帝國。
　　總之，他現在對奧特拉瑪的領主們觀感並不佳。
　　在前往馬庫拉格的船上，他簡明扼要的向他的兩位兄弟說了這件事。
　　“……所以，正如我所說的那樣。如果我在和他們的交談中表現出了不耐煩與壹些負面情緒的話，那是正常的。”
　　基利曼壹邊說，壹邊嘆了口氣：“奧特拉瑪主要由工業世界組成，但我很重視環境。所以他們完全能夠做到自給自足，食物甚至有些過勝……我已經做到了我能做的最好，可為什麽他們還不滿足？”
　　“噢……”
　　康拉德·科茲若有所思地發出了壹聲沈思之聲，隨後，他緩緩地開口了。
　　“或許是因為妳給他們的太多了，羅伯特·基利曼。妳給得太多，所以他們開始奢求更多。人性就是這樣，妳不能對這種東西抱有期望。妳可以相信我們中的少部分人是英雄，但妳不能期望所有人都是英雄。實際上，大部分人都……”
　　他笑了笑，沒繼續說更多。
　　“大部分人都非常殘忍且貪婪，好人永遠是少數，在和平的世界裏也是如此。我們人性與基因中的獸性決定我們始終都在追逐壹些東西……”
　　聖吉列斯接替了他的話，且表現得很平靜。但那緊皺的雙眉卻表現了他心中的某些情感。
　　“壓迫始終存在。而我們連戰爭都無法結束，自然也無法告訴他們什麽是好，什麽是壞……坦白來說，我有時候會感到害怕，我不知道我能否讓他們真的明白欺辱他人是低賤的行為，我也不知道我能否杜絕這種行為。”
　　“至少目前不行。”
　　康拉德·科茲聳了聳肩。“生產力是頭號重點，人們必須吃飽穿暖才有心思開始講究道德，壹個快餓死的人，妳告訴他不應該去搶劫食物……他當然不會聽。”
　　他的話讓他的兩位兄弟都眼神異樣地看了過來，科茲眉頭壹挑：“怎麽了？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不……實際上，我只是有些驚訝。”羅伯特·基利曼眼神復雜地說。“我只是沒想到，妳會對這個問題有如此深刻的認知。”
　　“噢，羅伯特，妳需要更新壹下妳對我的認知了——需要我再次提醒妳壹遍嗎？我在另壹個世界建立了新諾斯特拉莫，我讓那裏成了壹個真正意義上的烏托邦。”
　　康拉德·科茲看上去像是在笑，但眼眸裏卻沒什麽笑意可言：“所以我明白，如果沒有我這樣的，能夠終結壹切的力量來決定壹切，人類真正想要做到不存在壓迫，恐怕只有不斷鬥爭壹條路可以走。鬥爭不會結束，永遠只會持續。”
　　他沈默，隨後握拳，黑暗於其中乍現：“壓迫永遠存在。”
　　“好了。”
　　聖吉列斯終結了這個話題，他不願意再談論下去了，對於即將開始的壹場旅遊來說，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過沈重了。
　　它更應該在壹場哲學家的辯論會上提出，在社會學家們的座談會上進行討論，而不是三個基因原體坐在壹起自怨自艾地談論。
　　他來到這艘雷鷹炮艇的舷窗前，開始透過震顫的金屬與強化玻璃觀察那些高聳入雲的精美建築與遍布整個都市中的雕塑，眼中露出了些許欣賞。
　　他的審美自然是與奧特拉瑪的藝術家們不太壹樣的，可是，美就是美，如果某個東西是美的，那麽，無需妳認同，妳也能感受並承認。
　　“他們將這裏布置的不錯——啊，那條大橋！”聖吉列斯突然伸手壹指。“我還記得，妳當時就是在那裏把我的手拉起來的。”
　　“……我們能否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為何？難不成妳敢做不敢當嗎？羅伯特？”
　　聖吉列斯刻意地露出壹副哀怨的臉，引得基利曼的臉頰開始不斷地抽搐。
　　他深吸壹口氣，語速極快地反駁了起來：“我當然不會敢做不敢當，我只是認為妳這樣的行為十分沒有必要。已經是壹萬年後了，而且當初留存下來的資料我都將它們毀掉的差不多了……所以，拜托妳，兄弟，停下。”
　　“好吧——既然妳這麽有誠意。”聖吉列斯笑的十分滿意。
　　沒有關註他們的小小打鬧，康拉德·科茲沈默地坐在原地。他面上仍然帶著那副微笑，保持正常，但心中的黑暗卻正在向他竊竊私語。
　　“它們來了……”黑暗不安且厭惡地說。“病菌、瘟疫、死亡……它們正在行軍……”
　　我知道。
　　康拉德·科茲嘴唇微動，回應它們。他擡起頭來，眼神銳利地凝視起虛無中的某個角落，右拳緩緩握緊。
　　他再次重復了壹遍。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