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要切牌。”這是下家的權利，馬鳴伸手用竹尺將三疊牌由頭轉到了尾。我心頭壹凜，這馬鳴眼力不弱啊！他這壹切牌，只要擲出雙六來，拿到手的便是壹對地牌，這可是這副牌九裏最大的組合了，而且下家先擲骰子，對於像馬鳴這樣的高手來說，想要擲出個雙六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解雨不會看不出其中的奧妙吧！不過為何這丫頭只是讓馬鳴親自挑了副骰子，自己端詳了那對骰子壹番，之後就壹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呢？“豹子！”
　　馬鳴輕呼了壹聲，可隨著那兩粒骰子停止轉動，朝上的壹面竟是壹對四，從那裏拿起的兩張牌該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憋十了。馬鳴臉上頓時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嚷道：“妳作弊！”
　　屋子裏立刻嘩然壹片，卻見解雨好整以暇地道：“馬鳴，願賭服輸，骰子可是妳自己選的，再血口噴人，仔細姑奶奶送妳見官！”
　　又朝坐在壹旁觀戰的壹位老者道：“李先生，妳是蘇州城裏的名人，這骰子就在桌子上誰也沒動，您刨開它讓大家看看，這骰子究竟有沒有問題！”說著遞給李老先生壹把鋒利的雕刀。李老先生壹切，那骰子裏當真什麽也沒有。我仔細壹回憶她的動作，便恍然大悟，心中暗笑，好個解雨，竟把我教訓她的把戲現學現賣用在了馬鳴身上！
　　想來馬鳴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小姑奶奶竟有壹身出色的武功，舉手間竟能將骰子的壹面磨去少許，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消滅了罪證。
　　“好聰明伶俐的女孩兒！”我心中暗贊：“難道真是她嗎？”在杭州被唐三藏教育了壹番之後就縈繞在我心頭的疑問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馬鳴垂頭喪氣地傻站在那裏，就像壹只鬥敗了的公雞似的。而旁邊的人已經開始起哄，要他兌現自己的諾言。
　　“不就三年嗎！？三年以後，老子還是壹條好漢！”馬鳴憋了半晌，突然吼道。接著，身子壹動，正抓住了那個壘牌的夥計，順手把他的制服剝下來換上，來到解雨的面前嚷道：“這回妳該滿意了吧！”
　　然後又壓低了聲音道：“讓我幫工？妳就不怕我把秦樓輸個精光？”“我怕？我有什麽好怕的，秦樓又不是我開的。”
　　解雨嫣然壹笑，可笑容裏卻有壹絲異樣的味道，那目光也似有意無意地掃過我的臉，似乎想從我那裏得到些什麽地道：“不過，妳要真是敢輸的話，三年之後，妳神仙手還怎麽在江湖上混呀！”
　　“我該怎麽謝妳呢？唐大小姐！”玉角樓裏我對著解雨漫不經心地說出了令她震驚的話語。“什麽唐、唐大小姐，我我不明白，我、我可是解雨哩！”原本壹心想得到我獎賞的解雨聽我驟然解開了她的身份，壹下子呆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反駁道，可她的聲音小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得到，那對躲閃著我目光的美麗眼睛裏流露出幾分怯意，我剛想拉過她的手，她就像受驚的兔子般壹下子躲到了屋子的角落裏。
　　“不是嗎？”看她的那副模樣我知道我猜中了事實，反詰的語氣裏竟有幾分自嘲：“有著壹流的武學實力、又有著壹流的醫術，能教出這樣出色弟子的武林世家在江湖上本來就只有七八個而已，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唐門的易容術竟是如此的高明，而冠絕群芳的唐大小姐又真的肯自減自己的容貌！”
　　“我不明白”解雨縮在角落裏細聲道，或許她不明白的是我為什麽把她和唐棠聯系到了壹起吧！
　　其實真正讓我想到她是唐家的壹員是因為唐三藏對我莫名其妙的關心，他的關心看起來頗有些無奈，似乎只是因為某種原因不得已而為之。
　　“三藏兄，啊不，或許我該換壹種稱呼了，他對我可是異乎尋常的關心啊！可我進入江湖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與唐門從未打過交道，又和唐門沒有利益沖突，他為何這麽關心我，這難道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此時我心中已經明白了唐三藏的無奈，江湖即將展開壹場大戰，唐門和我都很有可能被迫卷入，再不說明解雨的身份，或許會鬧出自相殘殺的悲劇。只是我這個未來的大舅子對我還真是有信心啊！
　　“萬壹我沒能領會他的意思，是不是我這個妹夫就不稱職呢？”我心中暗道。解雨眼中飛快地閃過壹絲惱意，小嘴下意識地剛壹撅，卻發現我正目光炯炯地註視著她，嘴唇又倏地壹縮。
　　“所以我立刻就明白了是我想的與事實有偏差，我定是與唐門已經打過交道，或是有恩於唐門，或是與唐門中人有了相當親近的關系，只是我自己不知而已。”
　　“我是壹個淫賊。”看到解雨緊張的模樣我竟有些心痛，便有意輕松壹下氣氛，而這聲“淫賊”
　　似乎喚起了她心中往事，原本有些怯意的眼裏流露出壹分笑意。“淫賊做好事是有代價的，所以無瑕、玲瓏都成了我的女人，寶亭也即將成為我的女人。”
　　原本是假設的前提，卻突然發現自己竟是個施恩圖報的人，心下壹怔，話便突然遲疑...
　　
　　突然遲疑了壹下，才接著道：“若說這其中只有壹個例外，就是妳解雨吧！
　　當然孫妙勉強也算壹個，只是三年前她就因為在西湖與唐寅大師琴簫合奏了壹曲漁樵問答而壹舉成名了，可唐老爺子膝下年紀最長的女兒唐門大小姐唐棠當時也不過十五歲而已，孫妙的年紀未免長了些，如此壹來，妳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嗎？”
　　我緩緩走到她的身邊，把手伸給她：“唐棠，讓我好好看看妳。”“不！”迎接我的不是她細嫩的小手，竟是流光那烏黑的刀光：“微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
　　只是滴在流光上的並不是細雨，而是壹行清淚。流光主人的心已經亂了，刀法自然也亂了，我的手輕易地彈開流光，握住了那只雪白的皜腕。
　　“我不要做唐棠！”在我熾熱的懷抱裏，解雨失聲痛哭：“為什麽、為什麽妳們都喜歡唐棠？難道、難道就因為她生得美麗嗎！？”解雨嗚咽道：“為什麽大家只會恭維她的美麗，卻從不去關心她內心在想什麽、要什麽呢？”
　　解雨的泣語驀地撩起我心底的某根心弦，我的心房竟然莫名地顫動起來，我甚至能聽到她那顆寂寞之心的吶喊，或許當她以真面目行走江湖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因為她的美麗而努力討好她，卻從沒有壹個人能真正關心她、以平常心待她吧！
　　這個帶著壹身光環的天之嬌女內心該是怎樣的孤寂呢？而寡人好好色，沒準兒見識到她廬山真面目的我也會和其它人壹樣吧！只是，我望著懷中梨花帶雨的女孩，易容成解雨的唐棠容貌並不算十分出眾，態度也刁蠻，可她還是壹步步走進了我心裏，當我擁著她的時候，我還是把她當作解雨，而不是那個江湖第壹美女唐棠。
　　“妳美嗎？”我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小聲調笑道：“我看無瑕、玲瓏可比妳美多了，就連武舞也強妳不少。
　　可我就是喜歡妳，喜歡妳的天真、喜歡妳的熱心、喜歡妳的刁蠻、喜歡妳的眼睛眉毛、喜歡妳的櫻桃小嘴、喜歡妳的”說著我的手漸漸從她的臉上向下滑去。或許解雨從未聽過如此露骨的話語，眼中壹陣癡迷，只是當我的手滑過她細膩脖頸的時候，她壹下子清醒過來，使勁掙脫開了我的懷抱，鎮道：“妳真是個淫賊哩！”
　　“解雨，”我誠懇地望著她道：“我只是想告訴妳，我喜歡的人是解雨，而不是那個什麽唐棠，如果妳願意繼續做解雨，那妳就繼續做吧！只是，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我該知道我新娘的真正面目吧！”
　　“誰誰要跟妳洞、洞房了”解雨白了我壹眼，將心中壓抑已久的負面情緒發泄出來的她，恢復了那刁蠻的模樣。高樓之上，美酒壹壺，香茗兩盞，佳肴四樣，憑欄遠眺，又有美女在懷，實在是件愜意的事兒。
　　抱著解雨才能感覺到她的細膩與豐腴。江南女子多嫵媚，可也多纖弱，就像蘇瑾、孫妙，甚至連蕭瀟、玲瓏這樣練武的女子都是如此，若論身材之妙，或許只有寶亭才能和解雨壹較長短，可偏偏眼下這兩人都是只能看而不能吃。
　　聽解雨娓娓道來事情的真相，我才知道我能擁有她該是多麽的幸運，或許老天爺他也是個淫賊吧！
　　她是銜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唐老爺子在有了十幾個孫子之後終於得到了壹個孫女，自然寶貝的不得了，壹直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她唐門諸項絕藝，就連唐門向來傳子不傳女的易容術都教給了她，甚至還為她請到了久不出江湖的刀法大家厲天來彌補唐門在武功招式上的不足。
　　而她也著實爭氣，在唐門年輕壹代中漸漸崛起，十四五歲的時候就超越了她眾多的哥哥，成為僅次於她大哥唐三藏的唐門新壹代高手。
　　然而三年前唐老爺子的去世卻讓事情發生了變化，她父親唐天文以三子身份超越他的兩個哥哥而被老爺子指定為唐門新壹任家主，之後，她陡然感到壹切似乎都變得不真實起來，原本壹起開開心心打打鬧鬧的堂兄弟、妹妹們壹下子變得生分，而隨著壹天天長大而出落得越發美麗動人的她，也越來越多地感受到壹些異樣的目光。
　　那些目光讓她恐懼，可自幼壹直在祖父身邊生活的她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和父母溝通了。而此時父親唐天文已經開始領著她拜會江湖那些著名的門派，好讓她有機會結識那些江湖新生代的交交者們。
　　或許是因為她實在太美麗了，這些年輕高手們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陣營，極少數像齊放、宮難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在恭維她壹番之後，就借口自己有了心上人對她敬而遠之了，而絕大多數則變成了揮之不去的蒼蠅，每天聽到的都是阿諛奉承之聲。
　　是她最親近的大哥唐三藏給她出了個主意，唐門易容術雖然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卻是至高無上的絕學，阿棠妳就換個面目行走江湖，感受壹下真實的人生吧！於是江湖多了壹個解雨，而唐門上下卻只知道這位大小姐閉關修練了。
　　她父親雖然知道女兒易容出走，可她究竟易容成了哪壹個卻不清楚，唐門上下只有唐三藏掌握著自己妹妹的大體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