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縱觀隱湖歷史，除了在五十年前出面組織反魔門聯盟之外，隱湖大部分時間都保持謹慎介入江湖事務的態度。
　　其實出面組織反魔門聯盟也是迫不得已，甚至，如果不是魔門行事太過倒行逆施的話，隱湖很可能成為魔門的同盟軍，因為當時的魔門門主李道真李太師祖與當時的隱湖主人妳的師祖尹雨濃之間的關系就和妳我壹樣，本就是壹對傾心相愛的戀人。”
　　魏柔依偎進我懷裏，卻不如何驚訝，顯然，這段江湖秘辛對魔門和隱湖兩派的高層來說，並不是什麽秘密。
　　“或許，阿柔妳現在還不知道，加在魔門頭上的罪名太半都是子虛烏有的謊言，太師祖乃魔門壹代中興之主，他深知以往魔門覆滅的根由，豈能輕易重蹈覆轍？只是朝廷不欲看到壹個強大魔門的存在，才以種種不實之詞強加在了魔門頭上。”
　　“不僅如此，朝廷還偵知了太師祖和妳師祖之間的戀人關系，於是威脅妳師祖，要麽讓隱湖與魔門壹道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要麽與太師祖決裂，反戈壹擊。”
　　魏柔驚訝不已，顯然她並不知道這段歷史。“師門和戀人，這個曾經擺在妳面前的難題當時也擺在了妳師祖面前。”我目光灼灼地望著伏在我胸前的女人：“只是與阿柔妳的選擇不同，妳師祖選擇了師門。”
　　“不能說誰的選擇就壹定對，誰的選擇就壹定錯了，畢竟，妳師祖的選擇給隱湖帶來了無上榮光，至今隱湖還沐浴在這份榮光裏。只是，妳師祖她快樂嗎？”
　　“當然，不管她快不快樂，相公都承認她是個當之無愧的強者，天底下能有幾個女人有勇氣砍下自己戀人的頭呢？可強如尹雨濃者，在其有生之年，卻再未直接介入過任何江湖事務，無論是唐門奠定西南武林盟主之位的苗疆壹戰，還是十二連環塢的崛起，抑或是快活幫的覆滅，都不見隱湖的影子，而事實上，以當時隱湖如日中天的地位，壹旦插手，江湖可能早就面目全非了。”
　　我沈聲問：“這究竟是為什麽？”魏柔陷入了沈思，而我也沒有解開這個謎團，只是接著道：“隱湖漸漸超然於江湖之上，幾乎所有的武林同道都認為，除了發生動搖整個江湖利益的大事，否則隱湖不會輕易出手。
　　五十年來，這也的確成了隱湖的行動準則，直到妳師叔辛垂楊公開支援大江盟。”“相公，除了武林茶話會壹事外，辛仙子似乎並沒有公開支援過大江盟啊？”我身後的蕭瀟聰明的替魏柔反問道。
　　“觀其言而察其行，行動其實比言語更有力。壹年多來，辛垂楊頻頻現身大江盟，卻從未踏入過慕容世家半步，足以說明隱湖的態度了。”
　　“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分屬黑白兩道，隱湖乃名門正派，與大江盟相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蕭瀟繼續裝傻，果然魏柔感激地望了她壹眼。
　　“江湖之上，有幾人敢說自己壹身清白？若是黑白如此分明，勢不兩立，那麽當年苗疆壹戰中，唐門的對手中，天池派和紅花會都是白道，隱湖為何不相助，結果那兩派最終派毀人亡？快活幫清剿十二連環塢，隱湖為何又袖手旁觀？很簡單，因為那時尹雨濃還活著，她知道江湖是多麽醜陋，黑與白也絕不是大家嘴上說的那麽截然分明！”
　　“何況，沒有了黑道，白道就是黑道，這是再淺顯不過的道理，辛垂楊是隱湖出類拔萃的人物，她豈能不知！”
　　見魏柔眼中陰晴不定，我明白，光靠說辭無法從根本上動搖辛垂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壹味使強，反倒容易引起她的誤解，遂放緩了語氣道：“當然，眼下的江湖局勢與以往大不相同，而隱湖這五十年來，除了妳師傅出手擊敗我師傅這件光輝業績外，也的確沒做過什麽可歌可泣的事情，長此以往，隱湖的超然可能演化為實際上是遊離於江湖邊緣、對江湖事務的影響力越來越小的局面，妳師叔或許是慮及於此，才改變了隱湖近五十年來的壹貫作風，明裏以自己的行止替大江盟助威，暗中則派出自己的弟子李思實際參與同盟會的事務，以防大江盟將勝利果實壹口吞掉。”
　　魏柔輕籲了壹口氣，表情顯然輕松了許多，只是她還似不放心，追問道：“就算辛師叔的確站在了大江盟的壹邊，但這也可能是師傅的主意呀！”
　　“不太可能。”我搖搖頭：“阿柔，我總覺得我很了解妳師傅的心思，妳別笑，或許這是因為我師傅的緣故吧，如果妳師傅的性情和妳師叔相仿，我想我師傅絕不會愛得如此之深，甚至兩人之間的那場比武都很可能不會發生。”說到這兒，我嘆息壹聲：“說來，我魔門連續幾代門主、宗主都是情種，真是枉對魔門稱號！若是我將來壹統魔門，非改叫多情門不可。”
　　兩女被我逗得噗哧壹笑，魏柔的心情大為好轉，柔聲道：“人家方才鉆進了牛角尖裏，以為師傅不要我了，是因為收了李思這個徒弟的緣故，現在想想，李思是辛師叔的弟子大概沒錯了。”
　　“咦，阿柔，妳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肯定？”我壹怔。“其實說穿了簡單的很，相公是十八年前拜在李前輩門下開始習武的吧？”
　　我點點頭，魏柔續道：“相公聰明絕頂，可也跟李前輩足足練了十七年的武功，想...
　　
　　武功，想那李思習武的時間絕不會比相公還短，他和相公的年齡相仿，就算他也是十八年前開始習武的，可那時我師傅自己才剛剛出師不久，怎麽可能就收他為徒？人家也是在兩年之後，才拜在了師傅門下的，倒是穆師姐那時候入師叔門下已經三年多了。”
　　“還是阿柔妳聰明！”我贊道，這等涉及隱湖隱秘的事情我自然無法得知，自然也就無從推測，不過，弄清楚了李思的來歷，想來魏柔的心理負擔也該減輕了不少既然辛垂楊可以收男弟子，那麽她嫁給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余下的，則要魏柔自己好好消化這個驚人消息帶來的利弊了。我便隨口道：“妳穆師姐入門二十壹年了？她該是和我壹般大嘍，怎麽江湖沒見過她的芳蹤？”
　　“不許妳打我師姐師妹的主意！”魏柔瞪了我壹眼，旋即惋惜道：“穆師姐急於修練心劍如壹心法，結果走火入魔，雙腿俱癱，不良於行，自然無法在江湖上行走了。當時，辛師叔心疼得不得了”
　　停了壹會兒，她擡眼問我道：“相公妳說，萬壹師傅知道了此事，那該如何是好？”“那妳說，妳師傅若是知道了妳和我的關系，她會怎麽樣呢？”“大概要把我開革出師門吧”魏柔的情緒壹下子又低落下來，連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非也！”我搖搖頭：“阿柔，妳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啊！”“從妳師傅給妳的那封信來看，妳師傅的思想已經和隱湖傳統有了相當大的差距，當然，這不是說她和妳辛師叔壹樣，都想改變隱湖五十年來的超然作風，事實上，我覺得她對江湖爭霸並不感興趣，否則她常年雲遊在外，卻如何俠蹤不現？看她那句‘天道不可證，仙道不可憑’，甚至對隱湖立派的宗旨都有所懷疑，既然天道、仙道俱被她否定，又不能墮落到魔道中去，豈不是只剩下了世俗人間道！
　　什麽是世俗人間道？妳嫁給我，就是最簡單、最正確的答案！”“真的？！”魏柔先是壹怔，隨即驚喜地叫出聲來。
　　“當然是真的！”我斬釘截鐵地道：“其實，妳師傅和妳師叔在這壹點上倒是殊途同歸，妳師叔很可能走得更遠”
　　拋開所有的成見，我倒是很佩服辛垂楊，鹿靈犀只是被動地看著自己的徒弟走上離經叛道之路，而辛則是親自實踐了，只是李思那廝壹身邪氣不亞於我，真不知道辛垂楊是怎麽教他的。
　　“不然，當妳師叔知道妳已經身屬於我的時候，絕不可能單單只是生氣失望而已，禁足乃至廢了妳的武功都不過分，如何還能替妳著想？”我突然靈機壹動：“或許她還存著撮合妳和李思的念頭，而這八成才是她失望的真正原因。”
　　“所以，就算妳師傅知道李思的身份，大概也會默許，再說，江湖又不是沒有先例，妳相公就是春水劍派百多年來唯壹的男弟子嘛！”挨了魏柔壹頓白眼，我接著道：“只是，此事若被旁人知道，短時間內，隱湖難免有些麻煩。”
　　魏柔壹怔，我道：“阿柔，妳別忘了，當時在場的還有宮難，他可是清風心愛的私生子，盡得清風真傳，認出‘流雲訣’來不算稀奇吧！”
　　“相公又來編排清風師伯了。”魏柔目光壹凝，下意識地道，可我知道，她嘴上說的是清風，心裏擔心的卻是隱湖和辛垂楊。
　　“從相公掌握的情報看，當晚只有我和宮難看出了李思的武功來歷，雖然和李思交手的是三藏，但唐門與武當不同，它和隱湖沒什麽交往，故而就連三藏都不知道李思用的是什麽輕功，而宮難顯然還沒有把這消息透露出去。
　　但紙包不住火，李思又不是個安分的人，早晚要出紕漏，妳還是把這個消息盡快告知妳師門，好提早應對可能發生的變化，也算我投桃報李，報答辛垂楊放妳壹馬之恩。”
　　“我這就去。”魏柔聞言便跳了起來，只是雙腳剛著地，卻又反身撲進我懷裏，仰起俏臉，怯生生地道：“相公，妳不會怪人家吧？”
　　“傻丫頭，相公怎麽舍得怪妳！”我嬉笑道：“只是遲上壹兩天不至於影響到妳師門，妳身子不便，還是歇壹日再走吧！”魏柔頓時羞不可抑，輕應了壹聲，螓首便埋進了我懷裏。
　　陪蕭瀟、魏柔以及武柳和她壹個丫鬟出了都司衙門的大門，就見大江盟的馬車已經等在門口了。
　　抽著水煙的車夫壹見我們出來，忙跳下車，快步迎上前來，正是大江盟的總管柳元禮。“動少，您就放心吧，俺壹定把三位夫人伺候好，保管少不了壹根汗毛。”柳元禮壹臉諂笑道。
　　“有柳總管出馬，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笑道，可沒看到李岐山的身影，我不禁有些失望，想來大江盟還是更信任自己的人馬：“這位是武大小姐，我的妻姐，妳可別叫錯了。”
　　“失禮失禮。”柳元禮意外地瞥了武柳壹眼，目光旋即落在蕭魏兩女身上：“這位是蕭夫人吧，這位是”
　　“賤妾姓陸。”魏柔淡淡地道。柳元禮恭恭敬敬喊了聲“陸夫人”只是眼中閃過壹絲迷惑，想來在大江盟的資料中，我身邊並沒有壹個陸姓女子，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陸夫人大概又要讓大江盟費壹番腦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