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生是妳的禮包，死是妳的死禮包

　　……老實說，林三酒也沒想到自己只是順水推舟的辦法，竟然能夠取得這樣的成效。
　　或許人在性命攸關的時候腦子就會轉得特別快，她在洪流襲上自己之前的那壹個瞬間，突然就像“開悟”了壹樣，將眼下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不說，還立刻想出了壹個解決之道——說來很簡單，那就是裝死。
　　不管是季山青還是葉藍，都是精於算計的聰明人，至少他們遠比林三酒要精明得多了；只不過或許是當局者迷，在這層層密布的各種計劃、各種算計裏，反而叫林三酒發現了壹個誰也沒有防備住的空子。
　　——誰來確定場中的死亡者？
　　假如“眾人角逐至最後壹名勝利者”的規則，的確是星空遊樂園制定的話，那麽以副本無處不在、難以探測的能力來看，的確有可能會立馬檢測到誰死了，誰沒死——然而這個規則卻只是季山青想出來騙人的。
　　他判斷場內情況的依據，無非就是用肉眼看、聽進化者說而已；當他見葉藍果然成為了最後壹個站立著的人，自然而然就以為其他人都死了——畢竟葉藍打出的那壹擊，威力委實太過可怕，季山青有什麽理由不相信呢？
　　……可是偏偏葉藍是在黑澤忌的狀態下打出那壹擊的。
　　跟黑澤忌共處過幾天，打過了許多交道以後，林三酒對這個人已經有了壹個大概的了解。除了脾氣差、戰力恐怖等等外在的表現之外，她也能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有哪些事是黑澤忌會做的，哪些事他不會做——比如，在看起來好像已經死了的人身上補壹刀。
　　黑澤忌不是事後補刀的人。
　　對於他來說，對手看起來死了，那就是死了，他對自己每壹擊的威力都有足夠的信心；即使是對手沒死，他也可以再送對手死個十七八次——補刀這種事，反而是生性謹慎的葉藍會做的。
　　然而葉藍對於黑澤忌的戰力系統，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
　　想想也是——黑澤忌的戰力，恐怕是葉藍的百倍也不止；連他都認為已經完成了的工作，葉藍自然是非常放心的。
　　……壹個人用自己的視角看世界久了，就往往會下意識地以為別人的視角也應該同自己差不多。
　　所以在林三酒有意擰過頭、讓自己看起來好像頸骨斷折了壹樣之後，她果然沒有聽見葉藍朝她走來的腳步聲，取而代之的，是他興奮的壹聲高喊，以及季山青壹邊鼓掌壹邊走出鏡面的聲音。
　　即使身體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那時的林三酒還是微微地挑了壹下嘴角。
　　接下來，就讓季山青替她解決葉藍吧。
　　“……所以我還真得謝謝妳，”林三酒艱難地笑道，撿起了地上的【能力打磨劑】，向對面照了過去。她現在呼吸的每壹口氣，送進肺裏都十分費勁：“……這個家夥我還真有些棘手呢。”
　　在銀光的渲染下，季山青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壹旦有認出了他的玩家在，他就不能隨便離開了。
　　“妳還真難纏。”季山青深深吸了壹口氣，似乎在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老實說，我還真有點開始佩服妳這種甩也甩不掉、殺也殺不死的勁兒了……嗯，又佩服又煩。”
　　林三酒咧嘴笑了壹下，在血汙裏露出了壹口白牙。
　　“但是瞧妳現在這個德行，應該也離死不遠了。”季山青顯然被她這壹笑有些激怒了，冷冷地說：“妳應該想到，既然我提出這個決鬥的辦法，那麽自然就有所準備——畢竟也有可能出現妳將其他人都解決了的情況。”
　　他壹邊說，壹邊輕輕地揮了壹下手。眾多“葉藍”們仿佛立刻聽見了指令，紛紛押著那個真正的葉藍退了開來，為他們留出了中間的壹片空地。
　　“妳以為禮包就沒有實戰能力嗎？哪怕是壹個孩子，現在只要輕輕動動手，就能將妳徹底送上死路了。”季山青柔聲說道，等著瞧林三酒臉上的神色。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對面那個血人卻“咕咚”壹下坐在了地板上——不，與其說是坐，還不如說她是栽倒了更合適些——林三酒呼呼地大口喘著氣，壹眼也沒看向季山青，簡直像是自暴自棄了壹樣斷斷續續地說道：“好、好啊，妳來。”
　　季山青這壹下可真生氣了。他低低吼了壹聲，身子壹低便沖了過來；從鬥篷下方露出的兩只手裏，忽然多了壹根不知從何而來的緞帶。
　　林三酒仍然歪倒在地上，呈現出壹副死鹹魚的模樣，好像對手根本不值得她起身壹樣；就在季山青的手即將碰上這個態度可恨的女人時，他忽然只覺自己腳腕壹緊，突然被什麽人給拽住了腿、使勁向後壹拽——接著他身體壹下子失了重心，“砰”壹聲就把臉砸進了地板裏。
　　……這壹下看著應該挺疼的。
　　自己渾身是傷的林三酒，還有閑心替季山青倒吸了壹口冷氣；壹口氣還沒抽完，她壹改之前仿佛瀕死的樣子，立馬閃電般彈了出去，在季山青還在掙紮著沒站起來的時候，將兩只手按在了他的後背上。
　　手下的身體壹下子不動了。
　　“好了好了，”他聽見自己後背上的女人喘著氣說，“妳們都走吧，挺貴的……對了，把那個人給我帶過來。”
　　什麽挺貴的？
　　季山青不敢讓背上的兩只手以為自己在試圖掙脫，只能壹點壹點地扭過了頭去——正好看見兩個“葉藍”剛剛松開了自己的腳腕，又走回了那壹群人之中，將真正的葉藍帶了過來，按他坐在了地上。
　　季山青傻了。
　　上百個念頭跑馬壹樣地從他腦子裏滾了過去，最終都融合成了壹個呼嘯著的問題；還不等他從震驚裏緩過神，只聽林三酒在背後十分討人厭地笑了壹聲，適時地解答了他的問題：“誒，我有個能力正好可以驅使生物……不過被拉了壹下腳腕就摔倒了，禮包的戰力果然也只是平平常常嘛。”
　　她所說的，當然正是麥克老鴨的【ScroogeMcDuckPower】——因為除了用別人代替她以外，林三酒是真的無法再撐過任何戰鬥了；剛才跳出來的那壹下，已經耗盡了她所剩不多的大半體力。
　　只不過她雖然壹共只驅使了兩個“葉藍”，但花費就已經十分驚人了，體力值以高速不斷消耗著，眼看著就快要見底了，林三酒這才趕緊叫了停。
　　“我要是妳的話，就乖乖地不會動了，”她雙手放在季山青背上，與其說是威脅對方，倒更像是借著對方的身體來支撐自己：“我還有壹個能力，是【畫風突變版壹聲叮】……啊，解釋起來太麻煩，妳還是躺著就好……我現在是要拆開妳的衣服嗎？”
　　季山青登時漲紅了臉，趕緊轉過頭，使勁地用余光瞪著林三酒：“妳，妳別動我！我告訴妳，妳這還不算成功了呢！”
　　“啊？”正在解壹根衣帶的林三酒停下了手。
　　“壹旦我被拆開，我就不再存在了，”季山青又像是冷笑、又像是恐懼似的說道，“……那麽這些鏡像們也都會紛紛離開。沒有了它們把這個男人帶進鏡子裏去，過不了多壹會兒，他就會慢慢恢復原狀……置換只是用鏡像的粒子替換了他原本的存在，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將他拉進鏡子裏，叫他再也出不來。”
　　他壹口氣也沒換地接了下去：“而妳現在不殺他，又像與他是舊識，想必留著他還有用吧？把我拆了，沒人控制他了，壹會兒等他醒過來，妳這樣還不是壹碰就死嗎？”
　　明知道沒有人能拒絕終點禮包的誘惑，季山青仍然沒有放棄努力——就像是壹個被逼到絕路的人，即使手上只有壹根木棍，也要在絕望和僥幸中試著揮壹下的。
　　林三酒沒吭聲，看了看季山青，又看了看壹臉呆滯的葉藍。
　　原本著落在葉藍身上的只是樓氏兄妹二人的下落而已，現在又多了壹個黑澤忌——葉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的。只是如果真如季山青所說，需要他控制葉藍的話……
　　等等，控制？
　　我也有辦法啊！
　　林三酒精神壹振，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壹個笑容。她壹雙手按得更緊了，輕聲道：“不要緊，我的體力值還夠用。”
　　這跟體力值又有什麽關系？季山青不由楞住了——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經用上了所有的辦法，實在是再也無招可想了；近乎麻木地將臉貼在了鏡面上，他幹啞著嗓子，感覺到眼角有什麽癢癢的東西流了下來，喃喃地哀聲道：“……真的不能不拆我嗎？”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身為壹只禮包，在季山青五個月的短短生命裏，他第壹次感受到了如此近在眼前的死亡。
　　然而壹句輕輕的女聲，卻在他耳旁如同驚雷似的響起了：“可以啊。”
　　季山青立馬擡起了頭——他感覺到那雙手仍在後背上，結結巴巴、生怕對方在戲弄自己似的問了壹句：“什、什麽？妳，妳不拆我？”
　　“現在暫時可以留妳壹命。”林三酒靜靜地答道，“但是先說好了，雖然不拆妳，但妳是不是壹樣還是歸我？”
　　她當真的嗎？
　　……百般思慮以後，季山青咬住了嘴唇，緩緩點了點頭，感覺腦袋仿佛多了千斤重。
　　幾乎是在他剛剛點下頭去的同時，林三酒不知聽過多少次的那個平穩女聲就再壹次響徹了整個鏡空間：“恭喜57號玩家林三酒成功獲得終點大禮包，本局遊戲結束，請回到邊緣鏡屋傳送出去，歡迎下次光臨星空遊樂園副本。”
　　……這才是真正獲得禮包以後的通知播報，聽起來居然如此平淡。
　　甚至在播報聲結束之後，鏡屋看起來也沒有什麽變化——她原本還以為，至少還得有點建築震動之類的異狀呢。
　　“那、那接下來是怎麽樣？”林三酒有點兒茫然，“我出去之後呢？”
　　“我跟著妳壹塊兒出去。”季山青壹臉倒黴地說道，“我現在已經是妳的禮包了，妳走到哪兒我就得跟到哪兒……如果妳不拆我的話。”
　　林三酒終於放心了。這壹放心，她身上頓時沒有了力氣，長呼了壹口氣從季山青背上滑了下來後，躺在地上壹動不動了好半天。
　　季山青滿懷企盼地等了壹會兒，希望她能因為重傷不治死去；不過叫他失望的是，林三酒又艱難地坐了起來，往自己身上抹了壹些藥油樣的東西。
　　收起了【續骨油】，林三酒又將所剩不多的體力值全部用來兌換了【AnotherWay之人魚養成液】——“咚”壹聲將壹箱子粉紅色礦泉水砸在地上，她囑咐季山青：“妳，每隔幾分鐘給他餵壹瓶水……先餵個十瓶看看效果好了。”
　　見季山青壹副十分抗拒的樣子，她又加了壹句：“不餵水就拆了妳。”
　　禮包終於還是拿起了壹瓶礦泉水。
　　受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做了這麽壹點事林三酒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她躺在原地勻了壹下呼吸，這才終於能夠問話了。
　　“我問妳，妳說整個鏡屋的進化者都來了……但是我怎麽沒有看見我的朋友？那個穿著黑皮衣的男人，身邊還帶著壹只貓和壹個人的——他們去哪了？”
　　望著季山青忙忙活活的背影，林三酒有壹瞬間真的害怕他會回頭沖自己露出壹個報復性的笑容，告訴她人偶師壹行人都死了。
　　然而季山青卻頭也沒回，不以為然地應了壹聲：“噢那個啊，他還在終點項目裏啊，只是不在這個終點項目裏罷了。”
　　“……妳是什麽意思？”
　　“妳不是也知道壹點嗎？”季山青回頭看了她壹眼，“星空遊樂園副本並不是只有紅鸚鵡螺才有——它是壹個同時存在於多個末日世界的副本。因為副本內時間流速會比外界快壹些，所以當有人到達了傳送日期時，就會被直接轉送到另壹個世界中的星空遊樂園裏。”
　　林三酒瞪大雙眼，腦海裏已經浮現出了馬臉男人的模樣——為什麽壹個從黑暗森林來的人，會出現在紅鸚鵡螺世界的副本裏，這個答案沒想到竟然就是這麽簡單；她原地楞了好幾秒鐘，自己也將剩下的部分想明白了。
　　由於貓醫生和AYU都被人偶師改變了壹部分身體質地，已經算是他的人偶了；所以當人偶師被傳送走的時候，貓和靈魂自然也身不由己地壹塊被傳送走了。
　　壹把捂住了臉，林三酒只想大吼壹聲。
　　……果然聚聚散散，才是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