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0章 兩個空子

　　有足足兩三秒鐘的時間，小個兒男人只是直直瞪著她，微微張開了嘴。
　　林三酒也壹言不發地回望著他。
　　“什麽？就是剛才那個長頭發的——”他的腦子和舌頭壹時都亂了，急怒不解之下，沖口喝道：“難道副本讓妳把這個人忘了？還是妳不記得他是妳朋友了？”
　　林三酒仍然皺著眉頭，站在原地不動。那個副本形成的小立方體，早就消失在了她的手心裏。
　　假如連人都不記得了，自然不會再受要挾。小個兒男人腦子也不慢，壹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幹脆放棄了這個威脅，轉而恐嚇道：“妳不想惹麻煩吧？我告訴妳，那個副本的真正主人，是壹個妳絕對惹不起的團體，他們要是願意，以他們的資源和力量，能把壹個十二界都掀翻。把不是妳的東西還回來，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記憶副本只有任務完成後才會結束，既然它重新變回本體，說明它毫無疑問已經在林三酒身上產生了他所要求的效果——她現在應該是壹個怯懦的人了。
　　林三酒剛才漠然不動的神色，聽了這話終於稍稍壹扭，果然流露出了幾分顧忌和遲疑。
　　“什麽團體？”她這句話完全被淹沒在飛船制造的巨大氣流聲裏了，小個兒男人還是靠瞇起眼睛讀她唇型才明白的。
　　他嘴角發了幾下顫，看著像是有點兒放下了心、又像是為了副本效果而感到激動。
　　“要知道嗎？我現在就把人叫過來好不好？”他又高高怒喝了壹聲——畢竟面對壹個怯懦的人時，表現得越強硬、有侵略性，越能起到震懾效果。“廢話少說，東西現在就還給我！”
　　林三酒眉頭依然緊皺著，問道：“怎麽還給妳？我現在上去？”
　　小個兒男人猶豫了壹瞬。這裏是敵人的飛船，壹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黑長發、不辨男女的那個人之外，船上肯定至少還有壹個人負責駕駛，不知何時、會以什麽方式現身——他對飛船本身並無想法，沖進來只是為了抓人；如今再待下去卻不明智了。
　　他轉頭朝飛船內看了壹眼，下了決心，便回頭沖下方喊道：“妳不——”
　　才只說了兩個字，下方壹股仿佛要絞碎天地似的漩渦狀氣流，就卷著尖厲呼嘯，驀然沖進了船艙、沈重地打入了他的胸腹之間；他連呼喊壹聲的機會都沒有，被打得直直飛了出去，四肢仿佛還像是要徒勞地抓住地面壹樣，卻只搖擺著在空中劃過了弧線。
　　即使那小個兒男人挨了如此壹擊，當他砰壹聲撞上接駁艙內的墻壁上時，竟還沒有完全失去反抗——他翻滾著從半空中跌下來時，雙手急忙伸出去在地上壹按，勉勉強強才沒讓自己再挨壹下摔。
　　“啪”的輕輕壹響，叫氣喘籲籲的小個兒男人猛地擡起了頭。
　　林三酒已經跳入了接駁艙，蹲在出入口邊緣上，黑色登山靴在野戰褲包裹的膝蓋下，只露出了壹個踮起的鞋尖。直投上昏暗船艙的天光，將她染成了壹個半明半暗的剪影；僅僅是光線角度不同，卻好像連輪廓都整個兒變了。
　　她掃了壹眼那小個兒男人，目光緊接著劃向了另壹側，落在了被壹臺投影儀機燈光籠罩住的季山青身上。
　　說來也奇怪，季山青只是被壹束白光籠住了，卻連身體的真實感都消失殆盡了：他看上去不再是壹個立體的、有骨肉的人，反而變成了投在半空中的壹幅影像，要不是他還對外界有表情反應，乍壹看去恐怕還會以為是誰投放的電影；就好像那燈光可以把壹個大活人，變成幻燈片上的平面人像——壹旦被照上了，就成了壹個2D空間的生物，連手也不可能再伸出來，怪不得即使他有數據解讀能力，也依然沒能脫身。
　　“姐——”沒有揚聲器，季山青的聲音傳不出來，只是剛剛形成了壹個字的口型，她的目光又從他身上劃開了，重新盯住了小個兒男人。
　　季山青慢慢地僵住了。
　　“妳、妳……怎麽，”那小個兒男人壹開口，就咳了好幾聲，才緩過氣來。“副本明明應該……”
　　“要把我變成壹個怯懦的人是吧，”林三酒接下去說，“我都記得。妳沒有告訴那個副本NPC，要把這壹段刪掉。”
　　他壹張臉上血紅和慘白交叠著，楞了楞。“妳——那妳現在是……”
　　“那個東西挺好的，”林三酒朝困住了季山青的投影儀壹歪頭，仍然沒有回頭看他。“妳的？還是那個團體的？”
　　小個兒男人狠狠咬住了嘴唇，頂著她的目光慢慢爬了起來，仿佛肩背上扛了百斤重。“我不明白，妳為什麽壹點都沒有受影響？那副本難道還有失敗率？”
　　林三酒完全沒聽見他說話似的。
　　“把妳身上所有的東西，包括那個投影機，都給我留下來。”她壹邊說，金屬拳套壹邊片片迅速包裹住了她的右手；盡管小個兒男人看不見，但他接觸過壹次意識力之後，似乎也有所感覺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手裏壹掃——如果他能看見，他會發覺意識力在她手裏已經形成了壹道彎月形的長刀。
　　“妳怎麽敢——”小個兒男人色厲內荏地叫了壹聲，手壹揮，多出了壹面小旗子。“難道妳不怕——”
　　“妳說的那個團體嗎？”林三酒冷冷地說，“假如妳說的都是真的，那我的確壹點都不想惹他們生氣。就算我不知道妳說的是真是假，我也怕——我連想壹想都骨頭發涼。這種感覺，我以前應該是沒有的，所以妳確實把我變得怯懦了。”
　　那小個兒男人半彎著腰，似乎受了不輕的傷，聞言壹時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似的。
　　“妳不知道的是，”林三酒歪過頭，輕聲說：“那個副本NPC倒是挺會壹廂情願，在他能力所許範圍內，給我開了不少方便。妳看，妳壹時情急之下對副本提出的要求，其實有很多空子可以鉆。”
　　小個兒男人死死盯著她，褲腳都微微顫了起來。
　　“第壹，怯懦也分很多種。妳知道有壹種人，本性越怯懦，手段便越殘忍、越冷酷嗎？歷史上的暴君往往都是這壹類型的人。”林三酒望著他，擋住了接駁艙的出入口——也是小個兒男人唯壹的出入口。“第二，面對比我強大的人，我自然會害怕，可是妳沒發現嗎，妳的戰力……遠遠不及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