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1章 石墻陷阱的真面目

　　壹旦發現了自己的盲點，頓時壹切都變得如此理所當然，如此清清楚楚；甚至當清久留望向禮包的時候，後者身上原本什麽數據體、精似鬼的光環，都蒸發得壹幹二凈了。
　　“妳怎麽會沒有想到？”他恨鐵不成鋼地說，“虧林三酒平時還總誇妳聰明！”
　　季山青看起來簡直好像要啐他壹口。
　　“妳就想到了！”他反駁道，“‘未來的墻畫內容無法被看見’，這句話在妳嘴裏過了三遍，妳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難道妳就反應過來了”這句話被清久留生生咽了回去——好歹他也是做過長時間心理咨詢的人，自認人格成熟，不能跟季山青這種生下來還不到十年的心理缺陷患者較勁。
　　“未來的墻畫內容無法被看見”，和其他種種謎團壹起，構造出了壹個非常清晰的畫面：那就是，石墻陷阱的主人其實也看不見未來。
　　否則的話，正如季山青的疑問壹樣，石墻為什麽不根據它所預見的、二人的未來行動，對他們設下陷阱？再聰明的人，也無法抵抗“預知”啊。
　　石墻圖畫的“示警”意味，正是狡猾在這裏：它遮掩了自己不能看見未來的事實。
　　妳覺得自己逃脫了畫中的預言，是因為先壹步看見了畫中內容、得到了警告，做出了改變；卻不知道那是因為畫裏的預告原本就不會發生——換句話說，人無法對石墻圖畫的內容證偽了。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清久留嘆了口氣，“現在想想，那壹部分變成現實的內容，也根本就是壹個詭計嘛。”
　　圖裏“預告”要發生的事很多，小型黑影、脖子裂痕……目前唯壹變成了現實的，卻是壹根從頭上垂下來的、末日裏十個人裏九個都有的繩子。
　　石墻陷阱的主人，只需要往能力效果中垂下壹根繩子，就能讓人以為其他更加可怕的事也可能成真——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每壹個線索都可以往深處琢磨，每幾個線索都可以搭配提出壹種假設，看過的畫越多，可能性就越多……他們以為自己是在尋找出口，實際上卻越走越深，迷失在了無窮無盡的兔子洞裏。
　　但是最讓人難以看破這壹點的，卻是難以避免的壹個問題：確實有壹部分事情，按照圖中預告壹樣發生了，不是嗎？
　　哪怕撥散了大部分的雲霧，清久留還是差點被這個問題給絆上壹跤。
　　比如他親眼看見墻畫上預示了季山青會朝假路上丟出壹個物品，在壹兩秒以後，季山青果然也丟出了壹個物品——這又該怎麽解釋？
　　說到這兒的時候，季山青的臉色很難看。
　　“妳知道……我對於時間的感知，是非常精準的，”他低聲說，“就好像內置了壹個不會出錯的時鐘壹樣。這在數據體裏很常見。”
　　清久留點了點頭，接下去說：“但妳既不知道現在幾點，也說不上來我們進入石墻有多長時間了……我自己也完全沒有頭緒。我只能根據我們看過的圖畫數量，猜測過去了不到十分鐘。”
　　這個感覺很古怪；壹般來說，人總是會有壹個時間感的，錯得再遠，也還是有——可是清久留試圖回想起紙鶴落地那壹刻的時候，卻茫茫然地，好像那壹刻被切斷了，獨立漂浮在他的記憶裏，與其他的片段沒有任何時間上的聯系。
　　不止是紙鶴；進入石墻陷阱以後，任何壹個事件或回憶，都成了獨立漂浮在時間之外的片段。
　　“也就是說，我們對於時間的感知出了問題。”季山青低聲說，“在妳看來，我是在妳看過墻畫‘之後壹兩秒’做出行動的；但是實際上，很有可能是因為妳的時間感完全混亂了，根本分不出先後順序了。”
　　“等等，”清久留壹個激靈，“我們討論多長時間了？”
　　季山青也是壹怔，隨即臉色就白了幾分。“我……我不知道，”他皺著眉頭說，“好像剛剛才發現不對……是吧？妳看，第二十三幅畫裏，是我們站著說話的場景……”
　　他越說聲音越小，顯然也與清久留壹樣，想到了同壹處。
　　“不能相信圖畫編號，”清久留喘了壹口氣，說：“我們對時間的感知完全錯亂了之後，這些圖畫編號就成了我們唯壹的準繩。但是沒了時間感，哪怕第二十三幅畫反復出現壹百次，我們也不會察覺異樣……我們不能再耽誤下去了，這些石墻的目的，也許正是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裏。”
　　他們之所以壹直沒有發現時間感被切斷了，正是因為有壹個虛假的“秩序”取代了時間順序，在他們頭腦裏留下了壹個符合邏輯的事件發展進程——這個虛假的順序，正是圖畫編號。
　　“那麽姐姐……”季山青唰地擡起了頭，急急地說：“姐姐是什麽時候遇上梟西厄斯的？難道我們已經晚了？”
　　“我不知道。”
　　清久留試著張了張手，又握成了拳。“如果我們已經在這裏很久了……我卻沒有感覺到餓，困，或者體力不支。不過，連理智上對時間的感知都靠不住了，生理上的可能也不行了。要我看，我們現在幹脆就得來硬的；按理來說，既然我的獵刀能留下劃痕，那麽說不定石墻也會被炸毀呢？咳，誰能想到，林三酒的招數居然有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姐姐的辦法壹向很好的，”季山青瞥了他壹眼。
　　“……妳是被她洗腦了啊？”
　　季山青充耳不聞，從兜裏拿出了幾個波紋球——很可能是臨時編寫出來的。這個念頭壹起，清久留就又想到了他的能量問題；但他再壹次忍住了沒有問。
　　在二人壹起往後退的時候，他們發現了另壹件毫不意外的事：來路在不知何時也變成了壹幅刻在墻上的畫——留給二人的空間，實際上不過是四米見方的壹處空地罷了，四周都被高高的、看不見頭的石墻給包了起來。
　　第二十四幅畫裏，果然像是約好了似的，出現了二人往後退的景象。
　　清久留打開了壹個陽傘型防護性道具，橫過來把他們身體都遮住了；禮包揚手朝石墻上扔出了波紋球——那幾顆波紋球直直地飛向了石墻，石墻上第二十五幅畫裏同樣的幾顆波紋球，也朝它們直直地迎了上來。
　　波紋球壹離手，季山青就立馬縮回了防護傘底下，肩膀都快貼在耳朵上了；清久留緊緊閉上眼睛，幾乎在瞬息之間，就聽見了傘外轟然壹聲巨響——急速卷蕩的壹波波氣流被傘型防護道具給擋在了外面，腳下地面震顫著，好像也在響著與耳朵裏同樣的嗡鳴。
　　他瞇著眼睛，朝傘外迅速瞥了壹眼；夜空之下升起了滾滾的濃煙和塵土，石墻怔在翻滾煙霧中壹塊接壹塊地碎裂、倒塌，沈沈砸落在地面上，砸得地面壹震壹震。
　　“快走，”清久留壹時仍不敢收起傘，抓住季山青的胳膊，拽著他沖向了煙塵翻滾、石塊崩塌的深處——然而“當”地壹下，傘卻撞上了壹個什麽東西。
　　二人不約而同地怔了怔。
　　清久留後退了壹步，慢慢地收起了傘。
　　與此前壹樣完整的石墻，仍舊立在眼前，擋住了去路。仿佛是為了諷刺他們，連那壹道獵刀劃出的痕跡都消失了——石墻重新“出生”了。
　　“我們……”季山青看了看眼前的石墻，又看了看他們剛才舉傘而立的空地。“我們從那邊，走到這裏來……究竟花了多久？”
　　清久留沒有出聲。
　　感覺上，好像是石墻剛壹被炸毀，他就冒險拉著季山青沖過來了；但是實際上，正如季山青所說，究竟花了多久？
　　久得甚至可以讓能力主人好整以暇地重新把石墻立起來了。
　　“我們思考，說話，行動，都是需要時間的。”季山青喃喃地說，“如果我們對於時間的感知完全混亂了……我們怎麽知道，現在我們正在用常速說話？如果在外界看來，我們壹分鐘才說出壹個字……”
　　“那不管我們做出什麽行動，別人都有大把的時間來反應。說不定在妳波紋球扔出去之前，能力主人已經建起了四五道候補的墻。”清久留使勁抹了壹把臉——他花了多長時間，才完成了這個動作？“怪不得要用這麽多墻畫來迷惑我們……”
　　只需要看上幾幅畫……
　　林三酒或許就已經從外面的天地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