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慈母心

　　借助季山青的聰慧制定了計劃後，林三酒關掉了擬態——她天生那種壹往無前的堅定性格重新占據主導以後，立刻甩掉了所有的猶豫和顧慮，迅速開始了行動。
　　正確答案壹定在這壹堆堆小山裏。
　　雖然她認為購物清單應該正是選擇標準，但如果用意識力去壹包壹包地翻找正確答案的話，恐怕不等翻完壹半，林三酒也要步上人偶師的後塵了。
　　事到如今，她唯有壹賭了。
　　當這個念頭從林三酒的腦海中劃過去的時候，壹道意識力也從身體裏激蕩而出，這壹次，林三酒再沒有保存力量的意思了。
　　猶如壹股狂風猛然貼地刮過，毫無保留、力道迅猛的意識力波浪轟然直沖，頓時擊散了小山、各式包裝登時在空中翻滾著跌了出去；後頭又壹波力量迅速追上，好像壹只蒲扇似的無形巴掌，嘩啦啦地往前壹掃，頓時重新露出了地面——所有的零食，都被林三酒給遠遠打出了過道。
　　余力未減，無數商品在地板上壹路滑行，直到紛紛撞上了收銀臺，才接二連三地停了下來，四散得滿地都是。
　　當包裝袋撞擊時的響亮雜音終於完全消失的時候，林三酒心裏的僥幸也都消失了——正如禮包預料的那樣，光把它們打出去，是不能算作找到正確答案的。
　　“我的天哪！”那個印度口音幾乎立刻就響了起來，顯然大受打擊：“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太好了，這個副本生物有反應！
　　林三酒壹刻也不敢耽誤，馬上推著地面，將自己滑到了貨架後方，又把人偶師也拽到了身邊。她用意識力將自己吊了起來，壹點壹點地順著架子邊緣“爬”了上去，吃力地穿行過密林壹般的手臂，主動回到了貨架高處。她趁著壹只手臂後縮時急忙出溜了過去，剛壹穩住身體，那只手臂頓時不再朝前探了。
　　在最後壹步之前，她默默地告誡自己，再也不能動用意識力了，剩下的量已經少得危險了。
　　那只大鵝失去了指令就不動了，也只好讓它在原地繼續呆呆站下去。
　　“為什麽A過道裏的商品都灑出來啦？”印度口音還在叨叨咕咕地抱怨：“克利夫蘭夫人？格裏芬先生？怎麽都沒聲音了？算了，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林三酒神經繃緊了。
　　……自從二人進入商店以來，這個副本生物壹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想不到被她這壹下給逼得露面了。
　　即將出現的，會是壹個什麽東西？
　　林三酒坐在高處，壹邊焦慮不安地等待著，壹邊用意誌苦苦抗衡著逐漸吞噬她的麻痹感。
　　從收銀臺的方向響起的聲音，頓時叫她精神壹震：有人拖著腳在壹堆壹堆的商品裏穿行；他踢開塑料袋時的聲音，嘩啦嘩啦地不絕於耳，壹時店裏只有壹片嘈雜。
　　當這壹片雜音由遠至近，終於來到過道口時，林三酒擡眼壹看，卻立刻楞住了。
　　過道口處空空如也，壹個人影也沒有。
　　“我的天哪，誰幹的呀！”印度口音依然是從喇叭裏傳出來的，充滿著驚奇回蕩在商店裏：“現在的人怎麽壹點兒也沒有素質和公德？”
　　林三酒使勁地盯著過道口，她的目光直直穿透了空氣，除了後頭滿地的商品，什麽也沒見著。
　　“居然除了壹包之外，都給我扔下來了！”
　　喇叭裏的印度口音仍然在繼續說話，但是林三酒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慢慢轉回了眼前，死死盯住了壹片什麽也沒有的空氣——在壹陣壹陣近乎寒顫的直覺裏，她已經感覺到有壹個看不見的什麽東西，剛剛來到了她面前。
　　“這種薯片我記得是六塊多的，”那個聲音喃喃自語道，“怎麽跑到十五塊的區域了？還挺上進。”
　　伴隨著這句在喇叭裏傳開的話，林三酒悚然壹驚——她現在動用不了純觸，但就像是平常人在睡夢中也能感到有人正盯視著自己壹樣，她同樣清晰地、又難以描述地察覺到，這個看不見的副本生物似乎正朝她伸出了手。
　　他莫非是要把我挪走？她壹顆心驟然提上了喉嚨。
　　這是季山青擬態時選好的位置，視野最佳，稍壹低眼睛就能將過道裏的壹切盡收眼底。假如她被挪走了，她怎麽辦好？
　　在那無形的東西即將要碰上她的時候，空氣流動忽然壹頓，似乎對方停下了手。
　　“按照標簽壹包包放入貨架太麻煩了，”他咕噥道，“還得按貨簽在地上找來找去……是先放了貨品再理標簽吧。”
　　林三酒長長地松了壹口氣，商店裏靜了下來。
　　當又壹陣塑料包裝的嘩啦響聲持續了壹會兒之後，伴隨著輪子滾動的隱隱悶響，幾輛購物車被無形的什麽東西推進了過道，慢慢停在了貨架前。
　　剛才被林三酒打飛出去的所有商品，此刻都堆在了購物車裏，滿滿地擠得冒了尖；壹只鼓鼓囊囊的薯片袋子忽然癟下去了幾個坑，看著就像被人捏了起來似的，忽地飄進空氣裏，被放回了貨架上——
　　僅僅是這麽不到兩秒鐘的時間，林三酒已經把它看得壹清二楚了，心中不由得浮起了狂喜：禮包的計劃成功了！
　　季山青的思路其實很簡單：既然她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去壹個個地翻檢，那麽叫壹個幫手替她把這事兒幹了不就行了嗎？
　　壹般來說，商店裏的店員都有負責清理維護店面的職責。但身處副本，誰也不知道這壹條常識還會不會有效，更何況還有隨時都能篡改副本的數據體在壹旁虎視眈眈——林三酒自己也沒想到，季山青這個主意居然能壹擊而中。
　　然而接下來的，才是真正的挑戰。
　　她現在剩下的意識力不多了，有壹大部分必須留到最後再開壹次【意識力擬態】；在那個無形店員擺回貨品的這個過程中，林三酒必須壹眨不眨地死死盯住每壹個商品包裝，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有用信息——這還不算，她還必須將可疑的目標、信息、位置都記下來。
　　對壹般人來說，這絕對不是壹個簡單的任務：除了極高的觀察力、清晰的頭腦，還必須有近乎苛刻的記憶力，和非常穩定的心態——起碼不能漏看了壹個就心慌了。林三酒雖然不能全部做到，但好在她不需要把所有商品信息都記下來，只要重點關照可疑目標就行。
　　真正困難的，還是得說那些被放進她視線死角裏的商品；為了盡量不漏掉任何壹個，好幾次她還主動從貨架上摔了下來，差點沒能回到最佳位置上去。
　　磕磕絆絆、勉勉強強，林三酒總算是從幾百件商品裏，將可能是正確目標的幾個零食都挑出來記住了。
　　在這個過程中，第三次的廣播也響過了。好在那個無形店員在放廣播時，手裏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要不然她分心兩顧，非得兩頭都耽誤了不可——“克利夫蘭夫人，聽說妳不贊同我打算在小學附近放零食販賣機的想法？但妳四處跟別人說，我在給孩子們灌垃圾食品，也有點過分了。對了，格裏芬先生，妳的妻子羅伊斯剛才怒氣沖沖地走進來問我有沒有看見妳，咱們都是男人，我替妳掩護了，說了沒有……我沒說錯話吧？”
　　這壹次居然加上了針對人偶師的提示，但可惜的是，他卻聽不見了。
　　林三酒記下了兩條提示，輕輕瞥了壹眼大鵝，以及被擋在鵝屁股後方的那壹包薯片。大鵝楞楞地壹拍翅膀，看起來還是那樣呆，絲毫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人遭殃了。
　　數量龐大的商品，在無形店員手裏也很快整理完了，多出來的壹包，被他順手扔進了購物車裏；看到後來，林三酒眼睛都花了，只能暗暗企盼沒有漏網之魚——在那幾輛購物車與多余的壹包薯片重新被推走以後，她又等了壹會兒，壹個翻身就從貨架上掉了下來。
　　被她占了位子而多出來的那壹包薯片，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趁著記憶還沒模糊走樣，林三酒迅速用意識力打下了那幾包她認為可疑的商品，同時開啟了【意識力擬態】。當她陷入了思考時，過道上也靜了下來；在大鵝壹雙黑幽幽的目光裏，幾包零食稀稀落落地躺在過道上，在壹片沈默中壹動不動地過去了好幾分鐘。
　　購物清單上，第壹條和第三條明顯和膨化食品沒有關系，可以首先排除。剩下第二條和第四條都模棱兩可，叫人說不準哪個才會是挑選正確答案的依據。
　　如果不用排除法，只從克利夫蘭夫人這個身份推斷來看呢？
　　能夠被稱為夫人，她毋庸置疑已經結婚了。而購物清單中的東西，壹般都是為自己或家庭成員準備的；那麽，“喝啤酒的布朗”有可能是壹個已經成年的兒子，也有可能是她的丈夫。從“青春期”這樣的描述來看，她應該至少有壹個處於青春期的小孩——由於合法飲酒年齡是21歲，青春期最後壹年是19歲，光從這兩個數字差距上來看，很難判斷出“喝啤酒的布朗”的身份。
　　但結合克利夫蘭夫人對於小學事務的熱衷來看，她非常可能還有壹個上小學的孩子；小學畢業也才不過12歲，這樣壹算，青春期孩子歲數低於19歲的可能性就大了。青春期孩子與布朗的歲數差距越大，“喝啤酒的布朗”就越有可能是她的丈夫。
　　也就是說，她應該是壹位丈夫還在的已婚婦女，至少有壹個青春期的孩子，和壹個上小學的孩子。
　　其中青春期的孩子肯定不是“Ralo”，那麽“需要被教訓的Ralo”，就只能是上小學的孩子了。
　　推斷出Ralo是壹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時，林三酒就隱隱有了幾分把握——她最後審視了幾包零食壹遍。
　　這幾包看起來都怪異極了，包裝圖案、日期、說明文字無壹不像是在開玩笑，有提醒必須在保質期過了以後才能食用的、有的生產日期是在716462年、還有的畫了壹個劇毒圖案；甚至連口味也匪夷所思，分別是變態芥末味、冰冷刀鋒味、屎味、孜然狐臭味，和虹吸味。
　　的確，它們每壹個看著都像是能夠給別人帶去“教訓”的。
　　林三酒想了想，先將她認為不是正確答案的那幾包放了回去，堵住了那些慘白的手臂；穩住心神，她用僅存的壹點點意識力裹起了唯壹壹包剩下的零食。
　　最後壹個機會了……她壹咬牙，破釜沈舟似的將它扔進了自己放在過道上的購物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