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富豪的人生從男廁所開始

　　“我想買壹批地點相近的房……”
　　林三酒的話剛剛開了個頭，就被突然響起的“轟隆隆”馬桶沖水聲給淹沒了。她後半句話噎在嗓子裏，看著面前半探著身、眉毛緊皺的年輕房產經紀人；在馬桶出奇響亮的水聲裏，地莫壓低嗓子，碰了碰自己耳朵：“妳接著說呀，我能聽見。”
　　他壹只手按在沖水鈕上，遲遲才松開。
　　“這是幹什麽？”林三酒站在馬桶水聲的余音中，由於太過茫然，甚至難得地有幾分無助。“為什麽要……”
　　“只是壹點工作上的必要措施，”地莫擺了擺手，轉身唰唰地扯下來了墻上的紙片；他將文件壹股腦兒塞進自己寬大的交領衣裏，伸手去掀馬桶蓋：“妳想要什麽樣的房？”
　　“壹批互相挨著的房子，”她遲疑地說，“設施條件要齊全。”
　　“壹批？”地莫咕噥著打開了馬桶蓋，“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恰好挨在壹起的空房出售……咱們看看吧。”
　　看什麽？
　　還在等他拿出房屋資料——或壹包白粉——的林三酒與他對視了壹眼，慢慢地低下頭。
　　她這才想起來，剛才只聽見了馬桶箱放水的聲音，卻沒有聽見水流進管道的聲音。此時馬桶裏積滿了壹汪漆黑色的液體，水面上的波紋還在微微地打著轉。
　　“第壹次買房？”吊兒郎當的地產經紀人嘿嘿地笑了壹聲，“很快妳就明白了，來，坐下看。”
　　他不知從哪兒掏出壹張折疊凳，林三酒擠擠蹭蹭地曲起雙腿，挨著馬桶邊緣坐下了，感覺自己像是壹只無處安放四肢的長腿蜘蛛。她仍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把臉湊在馬桶旁邊。
　　地莫從水箱後頭抽出壹根細桿，也坐下了，在壹馬桶漆黑的水裏攪了攪。
　　“妳看我幹什麽，”他朝客戶翻起了眼睛。這個看起來不太可靠的經紀人抽出細桿，在馬桶邊磕了磕：“看房子的內部啊。”
　　壹句“在哪兒看”還沒有出口，林三酒的目光已經不由自主地被引進了馬桶裏。
　　漆黑水面中漸漸地亮起了光、顏色和形狀，像電視屏幕壹樣組合成了她能夠辨認出來的圖景。她感覺自己正在看壹段錄像，通過有人肩上扛著的攝像機走在壹間房子裏；房子有壹個十分獨特的圓形客廳，被壹片熱帶雨林似的植物所包圍。
　　“這、這是……”她望著那壹汪水，驚訝得甚至忘了下半句話。水中的畫質非常清晰，只是偶爾會隨著壹圈波紋而微微變壹點形狀。
　　“這是我手上最合適住人的房子，條件非常好。噢，妳現在看到的是壹種液體晶質，可以根據記錄呈現圖像——妳這麽驚訝幹嘛？妳沒有特殊物品嗎？這就是根據特殊物品研制出來的視圖液。”
　　“研制出它來有什麽用？”林三酒壹邊問，壹邊探過頭去仔細看馬桶裏的景象——此時畫面壹轉，映出了壹個長方形的通道，看起來像是壹個走廊。但這條走廊太長了，出口看起來只是壹個拳頭大的光團；經紀人用細桿在走廊上輕輕壹點，兩側墻壁上頓時緩緩落下了好幾片薄板，露出裏頭壹片幽黑，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麽的。
　　“用處很多啦，解釋不過來。”
　　壹聽地莫的語氣，就讓人覺得他其實是懶得說。連他在介紹房子的時候，口齒都仍然拖泥帶水：“妳們是有好幾個人住嗎？算上偽裝屏障，這房子總共有兩千多平方米大，基本設施壹應俱全。不光有十二個房間，還有幾個放雜物的小側屋，怎麽也夠妳們用了吧？”
　　他像末日前的所有地產經紀壹樣，很會引申發散客戶的需求——或者給需求打個折。
　　林三酒想象了壹下泱泱眾人齊聚壹堂的場景，發現自己的想象不容樂觀。兔子和黑澤忌壹定會打起來的，正如貓醫生壹定會利用它的影響力，讓別人壹趟趟給它搬屍體壹樣。
　　“還有嗎？”她盯著馬桶裏的圖像問道。“最好是能各自分開。”
　　地莫又攪拌了壹下細桿。他的動作沒有什麽特殊，似乎是細桿伸入水面的位置，給這種“視圖液”屏幕下達了不同的命令；隨著他動作壹停，圖像就換成了密密麻麻壹片文字。
　　“挨在壹起的房子只有兩棟，附近再沒有別的房屋出售了。妳可以先把這兩棟買下來，再壹點點收購周圍的屋子……或者妳也可以買我手頭上的壹幢公寓樓，隱私性很好，就是價格可能壹般人接受不了。”
　　錢對於林三酒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然而接下來浮現在馬桶水中的圖像，卻與她想象中的公寓樓完全沒有壹點兒幹系；因為它既不適用“壹幢”這樣的量詞，甚至也不應該被稱為“公寓樓”。它是壹個標準的白色圓環，精密的金屬板塊從圓環中伸出來，錯綜復雜地相互咬合。
　　“這哪裏像個樓？”林三酒瞥了她的地產經紀人壹眼。地莫看著不大激動，似乎不認為她真的會出錢買——“為什麽是圓環形狀？”
　　“設計師設計的嘛，妳也明白，追求藝術之類的玩意兒。”
　　地莫轉過眼圈發黑的壹雙眼睛，沒有看她：“但它非常大，使用面積足足有302.8英畝。妳看內部，壹共有三十六套公寓，四個大型餐廳設施，網球場，氣壓控制系統，水循環系統，冷藏庫……嗯，還有健身房，射擊場，半自動無人醫療診室……”他懶得壹壹細說，只是不斷用桿子點開圖像，壹張圖像報壹個名稱，有的甚至名稱也不說就含糊過去了。
　　圖像中，淡青色墻壁閃爍著微微的金屬光芒；廣闊得超乎想象的內部空間，在林三酒眼前無限延展出去，叫她壹時竟忘了自己盯著的是壹只馬桶。
　　或許是某種東西，或者說是壹種感覺……她也說不好到底是什麽，但這個白色圓環讓她的心臟隱隱發熱。
　　“我要了。”
　　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口中已經吐出了這幾個字。
　　男廁所隔間中靜了幾秒。
　　地莫緩緩撐開了他剛才壹直半垂著的眼皮，眼珠子亮得像終於見著獵物的狼。“但是價格比較高，”他將桿子放在地上，雙手緊緊絞在壹起：“應該說，非常高。”
　　“多少錢？”
　　地莫報了壹個價格，這個價格對於林三酒來說，幾乎沒有什麽意義：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那究竟是多少紅晶，只隱隱意識到那是極大壹筆錢。然而價格是房主定的，想折價的話，她必須得見到房主本人才能發動麥克老鴨技能。
　　“沒關系，妳可以在碧落區裏將錢幣換成支票，到時按數字給錢就可以了。”他忽然體貼了很多，“我的中介費用是百分之壹——”
　　“等壹下，在交易之前，我得去看看房子吧？”
　　地產經紀人頓了壹下，響亮地咂吧了壹下嘴。他似乎考慮了壹會兒接下來這句話要怎麽說，才不會惹林三酒生氣：“這個嘛，實地考察是不行的……這可絕不是因為房子有什麽問題！妳要是願意，我可以聯系房主，給妳安排壹次全息影像體驗，跟走在房子裏壹模壹樣……”
　　“為什麽不能讓我親自去看？”林三酒挑起壹邊眉毛。
　　地莫吐了口氣，使勁揉了壹把臉。他現在的模樣，活脫脫像是壹個剛剛摸著馬拉松終點的選手，又被告知賽程延長了二十公裏。
　　“妳以為我喜歡在廁所裏賣房子嗎？”他疲憊地說，手指叉在頭發裏：“妳知道我壹天要聽多少次別人尿尿嗎？遇見拉肚子都不算什麽，昨天晚上還有人從隔間縫隙底下向我伸手指……我不行，我不喜歡男人。”
　　林三酒楞楞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麽忽然提起這個來：“那妳走啊？”
　　“在我所有的辦公地點中，廁所算是比較安全舒服的了。”地莫長長地嘆了壹口氣，“這壹行潛藏的危險太大了，說不好哪天就沒了命……我如果有壹對兒好爹媽，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行當。”
　　他說到這兒，目光在隔間門上轉了轉，突然停了口。
　　“妳又不是賣毒品——”林三酒失笑道。
　　“迷幻蘑菇三十龍特壹克，賣它的話，走哪兒都受歡迎。”
　　地產經紀人滿腹辛酸地合上馬桶蓋，咕咚壹聲坐上去，幽幽地說：“妳們進化人本事大，脾氣也大，沒有壹個進化人是找不出壹個仇家的。凡是能在十二界落腳的，更加不是小人物……誰都想要逮住那個賣房子給自己仇家的地產經紀人，問出來對方在哪兒住、如何破解房子的偽裝屏障、怎麽控制住仇家的逃生之路等等……最重要的是，現在可以在房子裏安裝固定傳送點了。”
　　林三酒壹驚，登時有點明白過來：如果有仇家蹲守在自己的住房裏，專門等著自己傳送前還沒睜眼的那壹刻，那麽不論是多麽了不起的人物，都只有身首分離的下場。
　　“告訴妳，做這壹行的只有我們沒進化的普通人。妳知道為什麽嗎？”
　　林三酒搖了搖頭。
　　“因為我們毫無反抗能力，必要的話隨時能滅口。”地莫看了她壹眼，“所以我們也學精了，不必要的、會給自己招來危險的信息，比如房子地點，我們壹概不知道也絕不打聽。”
　　“我沒有那種仇家，”她安慰似的笑了壹笑：“以前有壹個，不過後來應該算是成了夥伴了。”
　　地莫盯著她看了壹眼。“不可能，凡是在十二界購置房產的人，都壹定有人希望置其於死地。這他媽簡直是我們這壹行裏的魔咒了！”
　　“真的沒有。”
　　“那妳可就是我遇見的第壹個了，”大概是看在傭金的份上，地莫神色勉強地贊同了壹句。他從馬桶上站起身，寫了張帶地址的條子給她：“妳走吧，明天這個時候，到這兒來體驗全息影像。如果能當日交易，那可更好了。”
　　林三酒的心臟忍不住咚咚跳了起來，眼前又浮現起那只雪白的圓環；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壹眼看中了它，像個等待初戀約會的小少年壹樣迫不及待。
　　門壹開，長足就轉過了頭。看來它剛才壹直靠在洗手池那兒等她出來。
　　地莫將林三酒送出了洗手間，始終與裂口女之間保持了好幾步的距離；他眼睛低垂著，壹眼也不看長足，就像是它不存在壹樣。
　　在回去的路上，裂口女刀片壹般的手臂骨在空中不斷地揮舞，虛影模糊成了壹片。似乎短短幾個小時裏，它又積攢起了急需宣泄出去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