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壹只禮包的註定命運（終）

　　那人影剛壹摔進水裏，木辛就像離弦之箭壹樣撲了出去。他必須在最高神有所行動之前救回林三酒，而他這壹次也確實成功了：被激起來的白浪剛剛躍上半空，他已壹把抓住了對方的胳膊，將其拽出了海面。
　　“姐——”
　　下壹個“姐”字還沒出口，就硬生生地卡在了季山青喉嚨裏。他慢慢地、茫然地眨了眨眼。
　　最高神楞了半秒，“撲騰”壹聲，忽然仰面跌回在海面上；他雙腿不斷在海水裏踢打，白浪四濺之中，他竟是笑得不能自已了。
　　等他暢快的大笑聲終於從雲際漸漸消退之後，這個年輕神袛才總算抹著眼淚擡起了頭。
　　“誒呀呀，幹得好！”他笑得很辛苦，漂亮的臉蛋都漲紅了。忽閃著碎金壹樣的長睫毛，最高神來回看了壹圈幾個人，聲氣很雀躍：“妳們總算把朋友成功救回來啦，而且還超額完成了任務，恭喜恭喜。”
　　超額……完成了任務？
　　木辛楞楞地看了壹眼自己懷裏的人。
　　收回目光，他又擡起頭，將視線從季山青、人偶師、最高神身上壹壹劃過去，最終落在了波浪平緩的深藍海面上。
　　他救起來的人，確實是林三酒沒錯；就算才剛剛認識沒多久，也不至於認不出來：她淺琥珀色的瞳孔、線條堅硬的下頜，以及壹般女性很難達到的身高——但是，但是——
　　從剛才破碎文件夾裏跌落出來的每壹個人，都是這副模樣。
　　甚至連衣服都是壹樣的。
　　換句話說，此時的海面上正浮好些個“林三酒”，每壹個都表情怔楞，好像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妳是誰？”木辛壹把將剛剛拉上來的“林三酒”推了出去，“這是怎麽回事？”
　　那壹個林三酒豁然轉過身，盯著身後的林三酒們，好像自己也楞了。那些林三酒們互相打量著，其中壹個臉色特別似乎難看——正是那壹個臉色最差的，忽然揚聲喊道：“是我！禮包，我是真的！”然而她話音還沒落下，卻被另壹個林三酒搶過了話頭：“妳偽裝成我，想幹什麽？”
　　最高神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那個，她剛才叫了壹聲禮包。”木辛遲疑地開了口。他的意思很明白，叫得出禮包二字的，也很可能是真正的林三酒；但他才剛要遊過去，卻聽季山青在身後急急喝了壹聲：“站住，先別動！”
　　“妳能分辨出來？”人偶師陰沈著壹張臉，輕聲問道。
　　“不——不太能。”季山青嘴唇直顫，使勁抹了壹把臉，喃喃說道：“這些都是從文件夾裏掉出來的吧？他們……都變成了姐姐的樣子……就像進化者們變成了宙斯的樣子壹樣……”
　　“妳到底想說什麽？”人偶師忍不了兩秒就打斷了他。
　　“我、我的意思是……他能把進化者變成宙斯，那也能把進化者變成姐姐。這兩件事，本質是壹樣的。”季山青壹雙眉毛皺得緊緊的，擡頭望著最高神嘆了壹口氣：“怪不得妳剛才要壹頁壹頁地看養人，妳當時是在改造他們。”
　　年輕神袛又壹次笑了，興奮得面頰暈紅。
　　“妳們真傻！”他壹邊笑，壹邊拍著大腿，“看妳們剛才緊張的那個樣子，還以為那個破文件夾就掌握了林三酒的生死呢！妳們怎麽沒想到呢？我能把她變成宙斯，當然也能把她變回來，她到底能不能復原，關鍵明明在我手裏！結果卻連壹個求我的人也沒有。”
　　說到這兒，他壹撇嘴，情緒就像坐過山車壹樣又直落了下去。
　　在眾人怔怔的目光中，最高神起身走到壹個林三酒背後，彎腰拍了拍她的頭。他手掌拍擊發頂的每壹下，都叫那個林三酒面色白了壹層，看上去幾乎如同死人壹般。這確實是真正林三酒可能會有的反應。“……所以，我特地讓妳們感受了壹下神的威力。怎麽樣？”
　　人偶師眼周的亮粉顏色漸漸黑沈了下去，仿佛暴風雨來臨天邊集結的沈重烏雲。
　　“妳能夠讓宙斯都按照壹個原則行動，那……他們也是壹樣的？”季山青臉上浮起了近乎懇求的神色，壹個個從林三酒們的臉上掃了過去——但是每壹個看起來都比其他的更逼真，壓根無從選擇。
　　“對。我給養人們下的命令，就是要按照我灌入的林三酒記憶，盡可能地偽裝，不能讓妳們看出來哪壹個是真實的。”最高神耐心很好，笑著解釋道。“這就是我為什麽把這個世界設置成奧林匹克的原因——我喜歡壹個接壹個地、不斷地給人出難題。”
　　正在靈魂女王臉上啪啪不斷拍打、試圖把它叫醒的木辛，聞言不由頓住了手。“妳……妳掌握了她的記憶？”
　　“腦子都能改造，掌握記憶很難嗎？”最高神失笑道。
　　“但是——”怎麽改造？怎麽掌握？這兩個問題對於木辛來說，實在是怎麽也想不通。
　　“廢話少說幾句吧。”
　　壹個陰冷低沈的嗓音忽然在身後咫尺之遙處響了起來，叫木辛壹個激靈，立即擰過了頭。不知在什麽時候，人偶師像貓壹樣無聲無息地走下屍體、穿過水面，此時已來到了季山青身旁。只要他壹靠近，禮包就僵得連臉都木了——要不是眼下幾人仍然站在同壹條戰線上，恐怕季山青早就想盡辦法逃了。
　　“我突然想到了壹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局面。”他低下頭，半張臉都被浸在了陰影裏。
　　禮包眨了眨眼，突然面色壹凝。
　　還不等木辛開口問他是什麽辦法，靈魂女王偏偏在這個時候動了壹下。然而僅僅是他下意識低頭壹瞧的瞬間，局面驀地陡然直下——在遙遙幾聲怒喝裏，那些林三酒們竟然都紛紛朝這個方向沖了過來；木辛壹楞，順著她們的視線壹回頭，也不由勃然變色。
　　才過去了壹眨眼的工夫，季山青卻已經軟軟地失去了行動能力，像壹只臘鵝似的被人偶師拎在手裏。壹把銀刀陷進他胸前綻開的衣物中，隱沒了刀尖。
　　“看看誰最拼命，誰事後又最傷心，不就知道林三酒是誰了嗎。”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禮包，擰起半邊嘴角壹笑。“我救的是妳姐姐，可沒說要放過妳。”
　　“妳——”
　　人偶師聲音低啞，在壹貫的陰沈之中隱隱帶了幾分輕柔愉快。他擡眼看了看木辛，歪了歪頭。“我沒說清楚嗎？對我而言是兩全其美，對妳們來說未必。”
　　“木辛，幫幫我——”“幫我壹把！”“木辛！”
　　在人偶師說話的時候，好幾個林三酒的喊聲也同時在身後爆發了，呼喚的盡是同壹個人——她們每壹個都像是真正的林三酒那樣只會狗刨，起碼也得要壹兩分鐘才能遊過來。
　　木辛飛快地瞥了壹眼人偶師，壹咬牙，迅速沈進水裏。就在他入水的前壹刻，他隱約聽見了人偶師的後半句話——“……可惜我不在乎。”
　　“嘶拉”壹聲衣物割裂的刺耳響聲，被猛然沖上半空的水浪聲給覆蓋淹沒了；木辛費盡全身力量掀起的壹股海浪，卷起了所有他能夠著的林三酒，不分真假壹股腦兒地全砸向了人偶師。
　　“啊，”最高神睜圓眼睛，伸長了脖子，“這個劇情發展我倒是沒有意料到。”
　　同時有五六個林三酒朝自己撲上來，即使是人偶師也不由退避了幾步；雖然壹手仍然抓住了季山青，但另壹只握著短刀的手卻不得不松開了，刀壹落，就張手朝面前壹個林三酒的臉上按了過去。
　　即使救下季山青對養人來說毫無好處，最高神的指令卻足以令她們舍生忘死；每壹個林三酒都像是不要命了似的糾纏上來，壹時間還真將人偶師的動作給拖住了。木辛眼看身後又有幾個林三酒遊了過來，不敢耽擱，連忙又用壹道海浪將她們卷向了人偶師。
　　“妳放了他！”
　　不知哪壹個林三酒吼了壹句，另壹個林三酒接了下去，相同的怒吼聲此起彼伏：“不然我跟妳沒完！”
　　混戰之中，有壹個林三酒欺近了禮包，剛伸手要去搶他，就被人偶師壹擊給打得跌了出去。然而緊接著，卻有更多的林三酒前仆後繼地沖了上來——終於，有壹個林三酒的手抓住了季山青的衣服領口，死死地將那裂縫重新攥緊了。
　　攥緊了他的衣服，也搶不走季山青；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也或許是因為人偶師抽不開手，這壹個林三酒竟然沒有被甩出去。她緊握著禮包衣領，在他剛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壹把將他拉近了自己嘴邊。
　　“妳對我說謊了，是不是？”林三酒的聲音低低地吐了出來。
　　季山青的臉色驟然難看了下去。
　　“宙斯們差點拆開妳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壹個林三酒飛快地說道，“妳的獎勵內容不是壹個能力，怪不得人偶師壹直要拆妳。”
　　“姐、姐姐……是妳嗎……”季山青的雙眼裏泛起了水光，不光是嗓音，連這汪眼淚也在顫抖。他顫巍巍地想要伸手去碰她的手，然而對方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她手壹松，反手拽住了已經破損的衣領。有壹個林三酒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剛剛叫出半聲；她不等身邊其他林三酒反應過來，已經重重地撕開了他的衣服。
　　其他林三酒所發出的驚呼、人偶師的怒喝、甚至隱約還有靈魂女王和木辛的叫聲，都在壹瞬間模模糊糊地去遠了。連衣料破裂的聲音，聽起來都像是壹個幻覺。
　　對了，季山青意識不清地想到，既然大家都共享了林三酒的記憶，那這個人其實很可能不是林三酒……也許這是壹個想要逃脫最高神控制的養人。
　　這壹次，禮包被徹底地拆開了。隨著塊塊布料壹壹脫落，他的身影漸漸消失淡化在海浪裏，像壹個人魚童話裏終將逝去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