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0章 雕蟲小技林三酒

　　成功了嗎？應該成功了吧？
　　十幾句“將會聽從我的指令做壹件事”的紛雜聲音，漸漸消散在了庫房上空——【概念碰撞】發動結束了。
　　林三酒手心裏濕浸浸壹層冷汗，目光盯著遠處那老太婆緩緩合上的嘴唇，心臟猶自像飄懸在半空裏壹樣，半晌落不下來。
　　她自從拿到暫時性進化能力之後，還是第壹次用，就要用在如此要命的時候。
　　“妳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從工廠裏出去之後……”
　　老太婆們在庫房入口處站成了壹排；遠遠的，中間那壹個發話了。
　　正在揣摩體會著能力結果的林三酒，心中壹凜，耳朵立了起來——工廠到底要這些普通人幹嘛，哪怕只能知道其中壹個答案也好。
　　“只要妳們還活著，就必須壹直——”沒想到才說到關鍵處，那老太婆的聲音忽然壹下被掐住了。
　　壹直什麽？
　　直到死，都必須壹直做那件事嗎？
　　盡管林三酒急得不行，“負責”林三酒的那個老太婆，卻半張著嘴，目光呆滯，渾身上下突然連壹根發絲也不動了。
　　這麽多意識力人形，好像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凝固著立在原地；等了壹會兒，庫房中仍舊只有壹片死寂，眾人不安之下，響起了壹陣窸窸窣窣。
　　“她、她們怎麽了……”有膽大的小聲嘀咕道。
　　“我、我不管了，”有人忽然小聲喊了壹句，“我要走！”
　　那聲音的主人就站在庫房邊緣，離次空間出入口處很近，林三酒循聲壹擡頭，正好瞧見壹個人影拔腿就往外跑——那人慌慌張張沖過壹個凝固不動的老太婆身邊，馬上就要壹頭撞進單人瞭望站裏了；就在這個時候，那老太婆忽然眼球往右壹翻。
　　連林三酒也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那人影忽然壹下就升進了半空裏。
　　仿佛是被彈弓打出去的小石子壹樣，那人在短短壹息之後，疾射著穿過半空撲向了反方向；伴隨著壹聲“啪”的濕響，他在庫房遠處的另壹面墻壁上灘濺成了壹片血肉之花。
　　在尖叫與驚呼聲中，站在中央的老太婆重新恢復了活氣——如果壹個意識力人形也能被稱之為“活”的話——她眼珠四下轉了壹圈，嘶啞地說：“都閉嘴。”
　　哪怕她聲音不大，也有被驚得慌了神的普通人立刻吼了起來，替她把意思傳達了出去：“都別吵了！再吵說不定她們又要動手了！”
　　在普通人們難以抑制、卻還在拼命抑制的紛亂哭叫聲裏，那十幾個老太婆充耳不聞，站在原地轉腰扭頭、彼此來來回回地看。
　　林三酒壹個激靈，頓時意識到了：她們知道有壹個老太婆的能力被人改動了。
　　她剛才卡在老太婆話說了壹半的時候，第壹次發動了自己選擇的【米開朗基羅】。
　　或許壞運氣用光了，她總算有了點好運氣；這個會看人下菜碟的能力，居然就給了她壹碟還算不錯的菜，讓她在那壹個老太婆的【概念碰撞】上，加了壹個條件限制——也就是說，“只有在看見壹個Gay獨角獸的時候”，林三酒、和她同壹撥的普通人們，才會聽從指示去做壹件事。
　　她壹想到這個限制條件，就覺得特別安心。
　　“感覺有點不對啊，”每壹個個老太婆都喃喃自語了起來，花白頭顱轉圈看來看去，顯然在找究竟是哪壹個老太婆被人動了手腳。“怎麽好像能力……被套了個套子似的。是哪壹個？”
　　等等——這不是老太婆在說話。
　　那是老太婆背後的主人，在借她們之嘴說話。
　　意識裏化出的老太婆畢竟不是真人，就算可以像人壹樣施展【概念碰撞】，也斷不能體會察覺到進化能力的細幽微妙之處——能說出“被套了個套子”這話的，絕對是能力主人本人。
　　“奇怪了……”意老師喃喃地說，“葷食天地那個老太婆，因為被妳收進卡片，沒能將妳的形象訊息傳回去，所以這壹次新的老太婆見到妳才沒認出妳。我還以為她們都是像AI壹樣，可以作為獨立的個體，根據情況自我判斷行事……現在是怎麽回事？”
　　林三酒後背上冷汗涔涔，抿了抿嘴。
　　看來老太婆有兩種“模式”，壹種是類似AI的自主運行模式，像是在葷食天地與繁甲城中遇見的；另壹種卻可以成為主人的分身，成為他精神的“載體”……
　　可是，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壹個人要如何才能將精神分成十幾份，同時操控十幾個分身？他是怎麽做到的？
　　這恐怕是連大巫女也聞所未聞的手段。
　　林三酒越細想，越覺得心驚；要知道，她連同時操縱十幾股意識力繩索都覺得手忙腳亂、顧不過來——別說全靠精神驅使的意識力繩索了，哪怕是十幾條真繩子，也容易亂了套啊。
　　不遠處，幾乎是正對著林三酒的那壹個老太婆忽然張嘴“啊”了壹聲：“是這個。”
　　……這麽快就找到出問題的意識力分身了。
　　【米開朗基羅】的能力效果強大稀有，所以它的限制也大：短時間內，林三酒是沒法再對老太婆們用壹次了。現在那主人找到了出問題的老太婆，接下來如果只是讓她退去壹邊，換壹個老太婆來，再對他們釋放壹次【概念碰撞】，她豈不是白費心機了嗎？
　　到時，她該怎麽脫身？
　　盡管意識到是這壹個老太婆出了問題，但藏在她背後的主人，卻似乎拿不準究竟出了什麽問題，沈吟了壹會兒，才終於嘶啞地開口了。
　　“不僅手腳快，眼光準，時機也抓得好……看來警報中的那壹個進化者，就混在這兒吧。”
　　這壹句話，是同時從十幾個老太婆嘴裏吐出來的。
　　林三酒心裏咯噔壹沈。
　　“怎麽樣，是妳自己出來，還是要我壹個壹個地找？”老太婆們壹模壹樣地鼓起了面頰，露出了笑。“我要進化者可沒用，妳要是自己願意出來，把妳的那點小手段收回去……或許還有壹條活路。”
　　意識到自己夾在進化者的對峙之間時，庫房內的普通人們越發不安了，在濃濃的血腥氣裏，恐懼、疑惑幾乎都要化成實質。
　　“等等，”意老師突然回過味來，“老太婆要妳把手段收回去……這說明，她背後的主人果然不是萬能的！”
　　林三酒也在同壹時間意識到了。
　　如果換個老太婆就能對他們重新釋放壹次【概念碰撞】的話，恐怕那能力主人根本不會在進化者身上浪費時間——進化者又怎麽樣，若是和普通人壹樣，必須壹直做某件事做到死為止，那對工廠和老太婆們又有什麽威脅？
　　“我明白了……之前在葷食天地的時候，每壹次【概念碰撞】發動後，就會將上壹次的效果解除。比如說我就是用長頭發的後果，代替了禮包身上挨打的後果。”
　　林三酒思緒越來越清楚，對意老師說道：“可是如果上壹次的效果遲遲沒有發動，或者說根本發動不了，是不是……【概念碰撞】就在我們這壹部分人的身上卡住了？因為上壹個沒完成，所以沒法進行下壹個？老太婆可以殺掉壹個普通人，可是她沒法壹口氣損失這麽多！”
　　“不出來是嗎？”
　　被林三酒動了手腳的那個老太婆，慢慢地說。“不出來，我倒是也有辦法找出妳……妳肯定是發現了，妳是我負責釋放能力的目標對象之壹，才會想要阻止我在妳身上發動能力。也就是說，我只要在我剛才鎖定的目標中找，就能找到妳。”
　　她說到這兒，擡起下巴，示意離她最近的壹個男人：“妳過來。”
　　那男人嚇得兩股戰戰、幾乎站也站不直了；只是他的恐懼全無必要，因為那老太婆只是擡起壹只手，在他面前掃了幾下，就吩咐道：“唔，不是妳……妳站到那壹頭去。”
　　看來【面部毛發】給自己提供的偽裝還不算太壞，至少那老太婆不至於遠遠地掃壹眼，就看出林三酒是進化者。可是若讓她壹個壹個地檢查下去，林三酒遲早逃不過去——她四下壹掃，壹咬牙，往前走了幾步。
　　她這壹動，果然立刻將老太婆的目光吸引過來了。
　　“妳幹什麽？”
　　“別、別殺我！我好像知道……誰是進化者。”林三酒盡量裝成十分不安的樣子，說：“我剛才看見他了，壹個小個子男人。我找出他，求求妳放過我……”
　　壹邊說，她壹邊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左右張望著像是在找人的樣子，壹步步走近了老太婆。
　　離得越近，她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也就是說，她能夠出手的時機，恐怕只有短短的壹瞬間。
　　“在哪？”老太婆十分不耐煩地問道。其他十來個老太婆也都不動了，只是抱著胳膊監視著庫房裏這壹部分人。
　　還好，還沒發現；二人之間，只剩下五六米的距離了。
　　只要對方沒對她生出提防之心，她就還有機會。
　　“奇怪，我剛才還看見他了，”林三酒說著，又往老太婆的方向邁了壹步。她收回視線，朝老太婆轉過頭，登時盯著對方身後重重地吸了壹口涼氣。
　　當十幾個老太婆壹齊朝後方轉過頭的時候，林三酒驀然朝前方的老太婆撲了出去。
　　既然對方是壹個由意識力形成的人形，那麽梵和的種子能力應該能將她吸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