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千鈞壹發

　　禮包與數據體的戰爭壹定還沒有結束。
　　之所以這麽說，不是因為季山青的聲音又虛弱又低沈——而是因為林三酒又壹次浮起了上壹次的懷疑。
　　聯絡器另壹頭的人……好像並不是禮包。
　　“餵？”那個明白無誤、確實屬於季山青的聲音，輕輕揚了起來。
　　林三酒此時全身重量都靠壹條單臂吊在繩子上，肌肉在不斷劇烈顫抖，仿佛每個下壹秒鐘都即將力竭。她不能換手——那個正正方方的聯絡器只能被她的壹只手抱在懷裏，而且它渾身光滑得沒有能夠掛得住的地方——只要壹把聯絡器收起來，它和那個禮包的聲音就會壹起消失了。
　　“姐姐，妳在聽嗎？”清風撫過水面壹般輕柔的嗓音，尾音像遊魚壹般微微滑了過去。這是壹個幾乎微不可查的細節，只有極熟悉禮包的人才知道，他說話時是沒有這個習慣的。
　　“是、是的，我在聽。”
　　林三酒每壹個字都吐得艱難極了。好在她現在急需的是力量，是急需壹個能讓她擺脫眼下困境的能力，只要對方能夠說話、能讓她的【皮格馬利翁項圈】啟動，她就仍有希望從這個深井般的黑淵脫身。她現在絕對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已經察覺他並非禮包了。
　　……當然，如果聯絡器那壹頭的人願意幫她這個忙的話。
　　“我的傷不嚴重。不過妳怎麽聽起來怪怪的？好像很吃力。”這是禮包的嗓音，卻是他從沒有過的語氣——字句間微妙地淩亂而草率。
　　“禮、禮包，”林三酒的手臂越來越支撐不住了，她能感到自己在壹點點往下滑。粗糙的繩子摩擦著掌心，刮得她皮膚生疼，但驚恐遠比疼痛切得更深。“妳快、快跟我說壹句話！”
　　“說什麽？”對方再次揚起了尾音，這次是純粹的疑惑了。
　　“跟我說，我擁有壹個能讓小吞大的能力，就現在！”
　　“小吞大？”
　　季山青——或者說，裝作是禮包的人——靜默了幾秒，似乎在猜測分析眼下的情況。林三酒甚至能猜到他的心思：壹旦他發覺自己身陷險境，只有靠他壹句話才能脫身的時候；他就壹定會接著猶豫，到底要不要救下自己了。
　　畢竟她是敵人的“姐姐”。
　　他假扮成禮包與自己聯絡到底是什麽目的？想要從她這兒獲得什麽？又是怎麽拿到聯絡器的？聲音與禮包完全壹樣，是因為他解析了禮包嗎？
　　只是壹瞬間，就有不知多少個令人惶恐的問題閃過腦海。然而所有的問題都可以容後再談，唯有她壹點壹點滑下繩子的趨勢，才是眼下最急迫最危險的——林三酒忍不住朝聯絡器吼了壹聲：“快說！”
　　她以前從沒有對季山青這樣聲厲色疾過。
　　“姐姐很急嗎？”聯絡器那頭的人，似乎也因這聲吼而吃了壹驚。即使猜到林三酒正處於危險之中，他的嗓音還是那麽雲淡風輕：“我知道了，我說就是了。”
　　肌肉顫抖、酸軟、無力得這樣厲害，好像這條手臂就快要不屬於自己了。林三酒焦急之下，呼吸又壹次沈重起來，將指甲死死摳進繩子裏壹點，喉嚨裏忍不住發出了壹聲低低的呻吟。
　　聯絡器靜下來的那半秒鐘，感覺比壹年還要漫長。
　　她幾乎能感覺到，對方正在把玩著她。
　　“……妳的能力是讓小吞大。”
　　終於，懷裏的聯絡器在壹片黑暗中發出了這壹句話。
　　林三酒猛地松了壹口氣，差點因為這壹松勁而滑下繩子；她悚然壹驚，急忙拼命撲踢著雙腿，重新死死攥住了繩子——緊接著，她的心就沈了下去，仿佛要脫離身體跌入深淵壹樣。
　　脖子上的【皮格馬利翁項圈】沒有熱起來。
　　“不——不行，”她咬著牙，氣息斷斷續續，連說話都很艱難了：“不行！沒有熱！”最後那壹個字，幾乎成了壓力下的壹聲尖叫。
　　“沒有熱？”禮包的語速加快了，“妳是說項圈嗎？”
　　他連項圈都知道！
　　手臂如同被火灼燒著，林三酒實在支撐不住了，猛壹口咬住了繩子，讓它深深硌在牙關之間。她的咬合力量只是壹般，即使加上壹副牙，也仍舊沒有減輕多少手臂的負擔。
　　只聽懷中聯絡器裏喃喃地說道：“妳用過這個小吞大的能力嗎？”
　　廢話，當然沒有！林三酒狠狠地心中回應道。
　　“唔，那是不是這個描述太籠統了？”
　　林三酒雙眼壹亮，趕忙松開牙齒喊道：“是的，壹定是這個原因！快、快再說壹句！”
　　“姐姐，妳特地用聯絡器找我說這壹句話，而不找身邊的人……是因為情況真的很緊急了吧？”
　　對面的聲音幽幽地問道。
　　林三酒沒有回答。她寧可用這兩秒鐘咬住繩子。
　　“告訴我，妳想讓什麽吞掉什麽，我才能想出壹句更合適的描述。”
　　“我、我在壹個深淵裏，全靠壹根繩子吊著，”她不知道告訴對方自己的處境是不是壹個明智的決定，但她別無選擇了：“我懷疑它與我的壹個特殊物品是同樣性質的東西……但、但那個特殊物品太小了，我需要讓它吞掉這個——啊！”
　　她壹句話沒有說完，手好像是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誌，突如其來、毫無預兆地就這麽松開了。壹聲驚叫中，林三酒直直墜了下去，激烈的心跳聲頓時充斥了她的耳朵。
　　當她從僵硬中勉強喚回理智、重新伸手去掏背包的時候，雖然僅僅過了幾秒，卻已經太晚了。她壹向直覺敏銳，此時她的直覺正告訴她，將紙鶴、潤膚乳都吞噬得無影無蹤的深淵底部，正在無限接近她。
　　就這樣結束了嗎？
　　假【能力打磨劑】從褲袋裏飛了出去，在她上方的視野裏旋轉著下落；銀光飛快地轉著圈揮灑在黑沈深淵之中，映得幾滴眼淚的反光從昏蒙光影中壹閃而沒。說來也怪，在即將死亡之前的這電光火石之間，卻唯有這壹幕仿佛放慢了速度。
　　“……姐姐？”
　　她仍然抱著那聯絡器，禮包的聲音在血液、心跳的雷鳴中聽起來含糊不清。林三酒松開手臂，任那聯絡器先壹步跌進了身下黑淵。馬上，她就要與它去往同壹個地方了。
　　……隨即，她才感到脖子上正熱得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