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慷他人之慨

　　原來每壹個掉下海的人，都會被水中黃影改造成壹個“宙斯”；而這些黃影，又來自於那個他們素未謀面的最高神宙斯。
　　光頭的話，嗡嗡地在木辛腦海裏回蕩了好壹會兒；他從來沒想到和這個結果壹比，死亡看起來居然還算是壹個不錯的選項。
　　那些變成了低級宙斯的人都去了哪兒？他們後來怎麽樣了？
　　在他望著海面發怔的這壹會兒工夫裏，木辛什麽也沒有錯過，因為就連季山青也有足足幾分鐘的時間，壹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海風吹起他的長發，無數黑細發絲將他面龐上的震驚怔忪給切碎了，如同壹張被人壹把推成碎片的拼圖，每壹塊碎片都將他的情緒放大了數十倍。光頭看著季山青這副樣子，即使仍不得不手腳發顫地抵著巖石，還是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壹聲。
　　他的笑聲壹入耳，季山青頓時渾身壹震，立即低下頭抹了抹眼睛。
　　過了幾秒，他才幹啞地張開了口：“真……真的嗎？”
　　這真是壹個傻問題。
　　“假的，”黑格爾咧嘴壹笑。當季山青猛地擡起頭、眼睛都亮了起來時，他又仰頭發出壹陣大笑，肩膀和肚子都在壹顫壹顫：“——那就好了！妳不是親眼見到了嗎？那女人掉下去後就被黃影包住了，打散了黃影，卻鉆出了壹個宙斯……妳還想要什麽證據啊？這又不是太空物理，很復雜麽？”
　　“妳閉嘴吧！”
　　這句話猝不及防地從木辛喉嚨裏迸了出來，連他自己也嚇了壹跳。他明明知道季山青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助——媽的，事實上除了這壹點之外，他對季山青的性格毫無了解，說不定幫他說話反而會叫這個家夥反感；但是他還是說了，而且壹說就沒停下來。
　　“妳總共才有幾項能力？兩項，還是三項？妳好好看看形勢，妳想要在這個比賽裏活下去，現在只能仰仗我們的慈悲。這是妳該有的態度嗎？”木辛冷笑了壹聲，猛地壹吹口哨——“那個……女王，妳過來！這個人給妳穿了！”
　　大肉蟲遙遙地擡起上半身，隔著近千米，居然也聽清了他的話。
　　“我不要，”它尖尖地嘶叫道，“他太醜了。我是女王，我應該穿女孩子。”
　　黑格爾壹張臉紫漲著，吊起了眼角；或許是因為下不來臺而惱羞成怒，他面上壹會兒恨惱、壹會兒冷笑——然而當季山青踏上壹步的時候，他目光在後者身上壹掃，終於硬生生地將所有未出口的話都吞了回去。
　　“謝謝，”
　　壹個輕輕的聲音在木辛身邊響了起來。如同清晨林間幼鳥顫巍巍的壹聲軟啼，它聽起來簡直不像是同壹個人的聲音，差點叫木辛以為自己出了錯覺；壹轉頭，他正好見季山青微微有點兒難堪似的低下頭，烏雲似的長發滑了下來，遮住了他紅玉壹般的眼睛。
　　林三酒眼中的季山青，應該壹直就是這樣的。
　　聽見這壹聲道謝，木辛才暗暗放下了半顆心。老實說，正是因為他時不時就會感情用事，所以才最不願意被情緒所左右——他以後還得再註意壹點才行。
　　他沒奢望季山青會因為這幾句話與他變成好朋友，點點頭退開了壹步。他本來壹直想提醒對方壹句，半個小時的時限已經過去快壹半了；但是適合說這句話的時機，好像總也不來。
　　“妳還有沒有別的話想告訴我？”
　　短短幾息，季山青已經重新穩住了情緒。他平靜地註視著黑格爾，卻又像是沒把他放置在目光裏似的，透過他落向了海平線。
　　“還要我說什麽？”光頭也控制了壹下情緒。他咬著牙，壹邊抵抗【百鳥朝鳳】，壹邊低聲道：“我上次輸了比賽，沒見到最高神宙斯，也沒什麽可告訴妳的了！”
　　“輸了，卻沒有死？”
　　季山青好像只是在“為問而問”。
　　“沒在途中被對手幹死的話，輸了覲神賽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懲罰。”
　　“妳為什麽這麽執著地要見宙斯？”
　　這個問題叫黑格爾突然沈默了片刻。他努力抵住巖石，過了壹會兒才低低地說道：“我在十二界裏碰巧買到過壹個消息……消息說，這個最高神宙斯能夠實現人的壹個願望。”
　　季山青壹震，目光頓時重新有了焦點。他瞇起眼睛在黑格爾臉上打量幾秒，就在木辛以為他會繼續拷問起細節的時候——畢竟實現壹個願望，聽起來就像神話壹樣——沒想到季山青想了想，卻換了個方向問道：“變成了宙斯以後的人……他們會去哪兒？”
　　光頭顯然誤會了他這句話的用意。
　　“妳不會是打算利用那壹個願望，重新找回妳姐姐吧？我告訴妳，那可真是壹個天大的浪費。”他壹擡眼，見季山青皺起了眉頭，又接下去說道：“我不知道他們都去哪了，但是時不時就會回來壹兩個，巡視壹下賽場什麽的……哦，對了，我記得上次當獲勝小隊去見最高神的時候，他們就是被三個宙斯護送過去的。”
　　也就是說，林三酒還有可能回來！
　　季山青楞楞地立在原地，不知想起了什麽，壹時竟陷在沈思裏，好壹會兒沒有出聲。在這樣的時候，他看起來不知怎麽有點兒像小孩，像壹個壹時想不起該怎麽回家的小孩。
　　也許現在是提醒他的好時機。
　　木辛知道他得趕緊走了——其實就算現在走，他也來不及像計劃那樣跳過壹百塊礁巖了；但是真要走，他又有些莫名地不甘願。不過，大概是因為情緒已經贏過壹次了，這壹次他的理智占了上風。
　　正當木辛張開口要說話的時候，季山青正巧在這個時候也出聲了：“這就是說，我還有機會見到她……我問妳，我姐姐從妳身上拿走了什麽東西？”
　　光頭楞了壹楞，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東西不是被妳拿——噢，”他匆匆瞥了壹眼木辛，好像這才想起來林三酒曾經拿了他身上的東西、打算都塞給這個年輕人來著。“妳問這個幹什麽？”
　　“下壹次見到姐姐的時候，我必須得保證不會被她用妳的特殊物品打個出其不意。”季山青簡單地說了壹句，將肩上那塊展板轉了個個兒，讓它正對著黑格爾，隔了壹百米海面問道：“妳好好看看，哪些東西不在這個上面？”
　　即使還要不斷發力抵抗【百鳥朝鳳】，黑格爾的眼珠子也像是被展板給吸了過去似的，慢慢地跟著轉了壹圈脖子，卻死死盯了展板好壹會兒也沒吭聲。這上頭的每壹件，都是他的東西；為了收集這些道具，他以前花了多大力氣，此刻就得有多不甘心——
　　“妳看的時間已經夠了。”
　　木辛剛剛想到這兒，沒料到季山青壹句話說完，忽然將展板壹轉，又背回了背上；同時他伸手將那鳥籠也拎起來，用夾子夾在了展板上。原本足有膝蓋那麽高的鳥籠，立刻乖順地變成了壹個冰箱貼的尺寸。
　　“誒，”黑格爾就在這時忍不住叫了壹聲，眼睛突然瞪圓了——誰都能看出來，他已經想起來林三酒拿走了什麽；不僅如此，恐怕他還意識到了壹點兒別的事。
　　別的重要的事。
　　季山青盯著他微微歪過頭，長發從肩上滑了下來，像壹裘女神的長袍。他瞇起眼睛卻沒有發問，只是叫了聲“妳等等”，隨即轉頭朝木辛吩咐道：“妳該走了！”
　　“嗯？”木辛壹怔。
　　“還有十三分鐘，剩下的八十九塊礁巖就都要消失了。”
　　季山青神色自然，雙唇嫣紅，好像沒有想起來他壓根跳不了那麽快。不過還不等木辛發出異議，只見他飛快地從展板上拽下來了壹個小玩意兒；在黑格爾響亮地倒吸了壹口涼氣的同時，那玩意兒登時在半空中迎風見漲，迎頭蓋臉地將木辛給罩在了下頭。
　　在毛茸茸的壹片陰影裏，木辛聽見了季山青柔和的聲音，也很快明白了黑格爾那壹口冷氣是出於什麽原因——他大概見不得如此純粹的浪費。
　　“去吧，這是壹個近距離瞬間轉移裝置，壹共有壹百次使用機會。夠妳用的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