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Pickle Rick！

　　這句話突如其來，林三酒壹時還沒有弄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啊？我可以領妳去……妳難道也受傷了？”
　　斯巴安沖她微微壹笑，在壹片散亂下來的金影裏，鮮綠眼眸與雪白牙齒的對比強烈得幾乎驚心。“那妳就領我們去吧，”他低低啞啞地說，隨即站起了身。
　　我們？
　　林三酒壹怔，隨即他的影子、他的體溫和壹股淡淡無花果的味道，就同時籠住了她，還摻雜著絲絲隱約的血腥氣。她激靈壹下，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壹眼；斯巴安雙手插在褲兜裏，朝她頸窩間低下頭，淩亂的金發和溫柔的吐息輕輕癢癢地落在她的皮膚上：“妳們先出去吧，離教堂遠壹點，行嗎？”
　　波西米亞壹眼都堅決不肯看他，只低著頭緊盯地面；他的話音壹落，她立即像逃荒壹樣匆匆往門口走。林三酒下意識地跟了上去，直到斯巴安“咚”地壹聲在她們身後關上了門，她這才壹楞而回過了神。
　　她站在門口想了想，示意波西米亞與她壹起退到遠處去。
　　“幹什麽？”斯巴安壹從身邊消失，波西米亞的腦子就恢復了正常運轉，好像也開始重新呼吸了。
　　“不是說讓我們離遠點嗎？”
　　林三酒沒料到，她才只來得及說上這麽壹句，前方黑暗裏就驀然躍出了數十條黑影。二人吃了壹驚，剛要迎擊，目光就落在那壹張張五官膚色各異、神情卻是壹樣麻木無波的臉上；她們隨即意識到這些都是人偶，急忙收手向旁邊閃了過去。
　　當人偶們像海潮壹樣從她們身邊呼地湧了過去以後，她們對望了壹眼，彼此都又浮上了另壹層含義不同的驚色。
　　“他們……都去那間教堂了。”波西米亞小聲說，好像怕讓誰聽見似的。
　　林三酒咬著嘴唇，猶豫地回頭看了壹眼。
　　……叫人偶幹什麽？
　　“斯巴安讓我們出來是因為……？”波西米亞後半句沒說出口。
　　夜色下那間殘破了壹半的教堂，隱隱約約、安安靜靜地立在荒草與藤蔓中。慘白的月色如同臨死之人唇邊徘徊的殘息，與其說它映亮了視野，不如說它更像是即將要沈進無盡黑暗裏去了。二人都有些不安，等了幾秒，林三酒咳了壹聲，想通過聊天緩解壹下氣氛：“妳剛才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波西米亞還要裝傻。
　　“妳壹看見斯巴安就死機了，”她毫不客氣地說，“我還從沒見過那麽誇張的反應。”
　　就算不明白死機是什麽意思，波西米亞的白眼也要翻到後腦勺兒了：“妳胡說什麽！我是不大習慣這種人，僅此而已。他……他長得還挺有沖擊力的。”
　　在見過斯巴安的人中，比起“帥氣”“好看”這種不痛不癢的形容，他們似乎都覺得“沖擊性”、“震撼”之類的描述更合適。
　　“妳最好早點習慣壹下。”林三酒提醒她了壹句，“畢竟要讓他和我們壹起進意識力星空，妳到時可不能表現得跟個殘疾人壹樣。”
　　她雖然摸不透為什麽斯巴安好像對她有點特殊——當然，絕對不可能是男女之情——但正因為這壹點，她也很有信心斯巴安不會拒絕幫她這壹個忙。
　　“妳才殘疾人，不提他了，”波西米亞煩躁地轉了兩個圈，“妳為什麽非要讓人偶師去Exodus？十二界裏稱呼他什麽妳知道嗎？”她壓低了嗓音，“瘋狗！”
　　“今天是朋友，明天是人偶。”她越說臉越白，急得好像恨不得能能使勁搖晃林三酒，把這個瘋狂的念頭從她腦子裏搖出來：“妳自己想死怎麽不去Exodus外頭死，我房間裏還有好多東西……”
　　“我們不是朋友。”不算是吧？林三酒嘀咕了壹句。
　　“那不是更糟糕了嗎！”
　　“他以前不小心說過壹次不會殺我，我看他還是挺有信用的……”
　　波西米亞絕望地看著她，好像她已經無藥可救了。
　　林三酒張開嘴，剛要再說點兒什麽，壹聲轟然巨響差點將她驚得心臟壹停。二人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幾步，擡頭壹看，正好看見那間廢教堂在煙塵灰霧裏轟隆隆地踏下來了壹半——教堂屋頂仿佛變成了壹塊毫無抵抗力的布，被氣流不存在的真空給狠狠“吸”了進去，再也支撐不住，壹片壹片地碎裂坍塌了。
　　腳下地面咆哮似的隱隱震顫了壹會兒，兩個女人都有點兒呆住了。
　　人偶師那張絲網般的床，不就是掛在屋頂上的嗎？
　　“我、我們趁現在跑吧，”波西米亞眼睛壹亮，“他們兩個說不定是事情談不攏，打了起來。跟我們沒有關系，正好可以脫身……餵，妳去哪啊！”
　　林三酒沖向教堂的影子，快得仿佛只是人眼花的錯覺。
　　“妳們在幹什麽？”她高聲喝了壹句，然而不等接近教堂大門，從暗影處驀然撲出了又壹個人影，直直朝她身上撞去——林三酒猛壹剎腳，遊魚般靈活地壹轉，就從那個人偶身邊躲開了。
　　但是她躲開了壹個，卻躲不開門後接連撲出來的更多人偶。其中壹個操縱著不知多少只保齡球壹樣大小的圓球，骨碌碌地從教堂裏滾出來，霎時就像水浪壹樣淹沒了壹大片地方，逼得林三酒壹時也有些手忙腳亂了。
　　“滾遠點！”人偶師底氣不足，微微帶喘的聲音，從教堂裏響了起來。
　　林三酒被幾個人偶攔住了，數次左右騰挪閃撲也沒有沖出他們的包圍圈；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朝另壹個比較通情達理的人喊話：“斯巴安！妳在做什麽？妳為什麽要打破屋頂？”
　　轟塌了屋頂的總不可能是人偶師自己。
　　“刺殺他啊。”斯巴安答道。他的嗓音悅耳得很特殊，即使隔了壹段距離，卻好像仍舊是挨在耳邊低低地說話：“不先把他弄下來，怎麽刺殺？”
　　“等等，妳們不是認識——”
　　林三酒沒能將這句話說完，就迎面被壹個人偶的能力給擊了個正著。
　　她壓根沒料到人偶師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其不意地攻擊她——她不知道那人偶具有的是什麽能力，只是周身骨頭、肌肉都仿佛挨了強酸淋過壹遍，痛苦得幾乎全部緊縮絞皺了起來。痛苦總是感覺特別漫長，當那陣強光好不容易才從眼前滅下、血液也重新放緩流速的時候，林三酒壹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壹邊意識到自己的視線矮了。
　　……矮了很多。
　　不是從壹米八到壹米六那種矮法；她眨了眨眼，看著面前與自己視線平齊的壹叢野草、人偶們的靴子頭，壹時間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事情。
　　“林三酒？”
　　直到波西米亞顫顫巍巍地叫了她壹聲，林三酒才轉身看了壹眼；身體動起來時感覺很古怪，好像脖子不大夠用似的——她回過頭，怔怔地看著波西米亞，和自己後半截綠油油的身體。
　　過了幾秒，波西米亞的聲音從挺遠的地方響了起來。
　　“妳變成壹條青瓜了。”
　　青瓜？！
　　除了五感還在，嘴巴也能張開之外，林三酒的手腳都不見了——甚至她在震驚之下壹松勁兒，就感覺自己的“脖子”彈了回去，正好很符合青瓜細長尾部的那壹點兒微微彈性。
　　那幾個人偶壹見她成了青瓜，當即轉頭就走，迅速消失在了教堂門後。
　　“運氣挺好，”教堂內光芒閃爍，剩余的幾堵墻壁不斷在力道沖撞的悶響中微微發震；即使身處於戰鬥之中，人偶師依然喘息著冷笑了壹聲：“壹下子就抽中了最糟糕的獎。”
　　擊中她的人偶，不管有什麽進化能力，這個能力都壹定是有限制的；“改變對手物種形貌”這壹點威力太強大了，所以限制也壹定很大——林三酒想了想，覺得這個限制很有可能是時間上的約束，當下張口喊道：“波西米亞！把我拿走！”
　　“拿走妳幹什麽？”波西米亞絲毫不肯動，“炒雞蛋啊？”
　　“別鬧了！”
　　“妳別鬧了才對。他們打架就打啊，妳往前湊什麽湊，”波西米亞非常不高興，“等著，我甩根繩子過去，妳要叼住哦。”
　　不過不等她的繩子甩過來，林三酒只覺身體驟然壹松，就在壹陣暖洋洋的舒展感中重新張開了筋骨四肢。她剛才的猜測沒錯，那人偶的能力不僅有時間限制，而且能力持續時效也很短——威力越大的能力，限制也就越嚴格。
　　她兀自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腳，趕忙壹骨碌爬起了身。在她變成青瓜的那短短數十秒中，教堂裏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昏暗安靜了下來。林三酒踟躕著剛要走上去，教堂門就被人從裏推開了。
　　斯巴安壹邊揉著肩膀，壹邊走出了門，神色似乎更加疲憊了。他脫下了深藍制服，將它掛在臂彎裏，也看不出有傷沒傷；二人目光壹碰，他就咬著嘴唇微微朝她笑了起來，夜色下壹雙湖綠眼睛裏仿佛蕩漾著柔和的、卻足以噬人的光。
　　“走吧，”斯巴安語氣依舊溫柔而親昵，“帶我們去妳的醫療室。”
　　林三酒往他身後看了壹眼。
　　壹個身材高壯的人偶——很顯然只能是壹個人偶——懷中抱著壹個單薄得如同枯葉般的黑色影子，也從教堂裏走了出來。不知道斯巴安用了什麽手段，那人偶竟然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沒有半點別的動作。
　　“太固執了，”當看見她的壹臉困惑時，斯巴安嘆了壹口氣。“妳不是想讓他去醫療室嗎？不用點武力讓他失去意識，他不會乖乖去的。不過我趁他傷重這麽幹，恐怕這事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