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第三種方向

　　雖然自稱“捕食者”的肥達死了，但這壹點卻絲毫也沒有給林三酒二人造成任何妨礙。
　　……頂多只能說，讓他們添了點惡心。
　　“嘩啦”壹聲，壹鏟子滑膩稀爛的血肉便被壹股腦兒地倒進了塑料袋裏——兩只手撐著袋子，季山青盡量遠遠地扭過了頭去，當血腥味撲鼻而來時，他仍舊忍不住幹嘔了兩聲。
　　又鏟起了壹鏟碎肉爛腸的林三酒，在壹股沖天的氣味裏，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為了能夠將短發女人的殘屍裝進袋子裏，她不得不先把她的屍體剁碎了——這個過程，真是想壹想都叫人難受。
　　“捕食者”不止肥達壹個，患上精神病以後反而開始以墮落種為食的，在這個小區裏至少還有七八個人。在受到了樓下血肉氣味引誘以後，好幾個剛才探出頭的精神病人已經壹聲又壹聲地叫了起來，聲響在半空裏久久地回蕩著。
　　聽著頭上越來越急切的叫喊，季山青壹臉愁苦地捂著嘴問道：“……姐，我們非要拿上這些人肉去餵他們麽？妳的卡上不是已經給出了不少信息了嗎？”
　　林三酒手上動作壹頓，搖搖頭：“卡片給出的畢竟只是死屍信息，從活人口中我們能得知的更多。”
　　說話時這麽短短的幾秒，她就感覺血肉腥氣都撲進了嘴巴裏；林三酒也有點受不了了，瞥了壹眼袋子，見肉量差不多也夠了，就將鏟子扔在了地上。在二人拾起袋子轉身上樓的功夫，她又叫出了肥達屍體的卡片看了壹眼。
　　【肥達的屍體】
　　姓名：張達，外號肥達
　　性別：好像是男性。由於過度肥胖以及死者的進化方向等原因，他的下體已經開始模糊不清，性征出現了退化的跡象。
　　體重：378斤
　　種族：暫時還可以說是人類
　　能力：【潛規則盛行的綜藝電視】，以及牙齒、頸椎骨、足部等部分的身體變異——後者由於壹層又壹層的肥油遮擋，所以很難從外表上看出來。
　　……叫林三酒犯起了疑慮的，就是卡片最後的這壹行字。
　　每到壹個世界，她都會收進壹具屍體，五個世界下來她早就對進化者的屍體卡片信息了如指掌了——但是這個張達的卡片，卻跟以往的都不壹樣。
　　進化者和墮落種，都只是人類在應對末日時選擇的不同進化道路而已——在墮落種進階到高等級、可以轉換世界之前，二者之間的分別可謂涇渭分明；也正因為這樣的原因，張達的卡片才會顯得如此特殊：它既非對進化者的描述，也不是對墮落種的描述。
　　不管是進化能力、身體變異，還是種族、性征等等，都更像是結合了兩者特點之後的另壹個、全新的進化方向……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發現可不得了。”季山青壹邊上樓壹邊沈思著說：“在進化者和墮落種之外，難道真的又出現了第三種進化方向？中心十二界知道了的話，得是什麽反應啊……”
　　“若是把這個世界的消息帶回去，評級肯定低不了。”林三酒嘆了壹口氣，不明白同樣是開了未知世界簽證，怎麽偏偏自己運氣就這麽差：“……不論什麽是造成末日的原因，進化者都是先對末日因素產生了免疫或者抗體，才能夠進壹步進化的；這個胖子不管是什麽，都肯定不是進化者。”
　　“這麽說來，咱們還連壹個本地的進化者都沒遇見呢——地穴顆粒能夠摧毀精神狀態和潛力值，按理來說沒有人能進化得了。”季山青說到這兒，忽然想起了什麽來，小心地問道：“對了，姐，妳不是說妳精神分裂的癥狀還有壹些嗎？這又是怎麽回事？妳到底是生成了抵抗能力，還是沒有啊？”
　　聽見這句問話的時候，林三酒下意識地壹擡頭，正好看見薛衾在頭頂上的樓梯拐角處沖她笑了笑，隨即指了壹下壹間還貼著春聯的房門。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但是我能肯定，我沒有生成任何抵抗能力。”她的聲音聽起來，比此刻她的實際感受要冷靜得多，“……如妳所言，在壹個摧毀進化能力的因素下，生成抵抗它的進化能力，這根本就是壹個悖論。”
　　“那……？”
　　“我之所以現在神智清醒了，是因為新生成的潛力值，與我的精神分裂癥狀之間保持了壹個微妙的平衡。除此之外，我覺得這些精神分裂癥狀，似乎也刺激到了我的【意識力學堂】……”這壹點她自己也沒有想透，因此只能含糊地提壹句。
　　在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樓上，林三酒壹腳踹開了貼著春聯的門——在“當啷”的巨大響聲裏，裏屋沖出了壹個精神病人，對二人視同無物，只是猛地朝他們手裏的塑料袋撲了上來。
　　那人甚至連打開袋子也急得顧不得了，壹張嘴就連血肉帶袋子都咬下了壹口，隨即在塑料袋“嘩啦啦”的響聲裏，近乎瘋狂地咀嚼起來——這個人沒有肥達那麽胖，因此身體上的變異看起來壹清二楚——他臉頰上粗壯的咀嚼肌足有四五條，橫向貫穿了半張臉，隨著嘴巴的動作壹鼓壹鼓，根本不是人類肌肉應有的樣子了。
　　看著看著，季山青忍不住往主人身後退了壹步。
　　袋子壹破，房子裏頓時漫起了那股中人欲嘔的刺鼻氣味來。
　　這個沖出來的精神病人到底是多大年紀、什麽樣人，都叫人壹點也看不出來了；他壹頭壹臉上全是黏膩的血和體液，鼻尖、額頭、下巴上沾得到處都是零星碎肉和小塊內臟。他似乎並不像肥達那樣挑剔，連生著汗毛的大塊人皮也津津有味地全都嚼了——壹時間，房子裏全是他牙關發出的“咯吱”“咯吱”聲。
　　渾身難受地忍受了壹會兒以後，季山青忽然皺了皺眉。
　　……他們找的塑料袋很大，是用來套大型垃圾桶用的，裏面至少裝下了半個短發女人。肥達只不過在她的脖子和肚腹上啃吃了幾口而已，神智就已經恢復了清明；可眼前這個精神病人的肚皮已經在衣服下鼓脹得越來越大了，卻仍然模樣瘋狂地將臉埋在袋子裏壹直大口大口地吃——
　　他剛想轉頭對主人說點什麽，林三酒卻先動了。
　　她似乎先朝空氣中某個角落點了點頭，隨即走了上去，將【高頻粒子震蕩切割刀】嗡嗡直響的刀尖對準了精神病人的脖頸。
　　“別裝了，”她涼涼地說，“……妳吃下的肉，早就足以讓妳清醒了。”
　　精神病人的身體壹頓，從塑料袋裏撈屍塊的手停了下來。
　　“什麽啊，”他發出了壹聲愉快的笑，擡手抹了壹把臉上的血，這才叫季山青驚覺原來這個人十分年輕。“……早知道妳們發現了，我就不吃這麽多生肉了。我的胃不太好，還是更喜歡熟食壹些。”
　　在不咀嚼食物的時候，年輕人臉上的肌肉全都消退了下去，看起來甚至稱得上俊俏——如果不是他連眉毛都被鮮血浸成了壹簇壹簇的話。
　　林三酒瞇了瞇眼睛。
　　她才朝禮包使了壹個眼色，早就感覺到這個人恐怕比肥達還棘手的季山青，就忙跑到了她身邊站著。
　　“妳們剛才對付肥達的那壹幕，我都看見了——當然了，看是看到了，不過現在才反應過來。”年輕人自嘲地笑了壹下，隨即站起了身。他身上還穿著精神病院的病號服，在褲子上抹幹凈了手，他這才笑著道：“……我在醫院裏是573號，妳們叫我小五也行。”
　　“妳和肥達到底是什麽——”林三酒說到這兒，壹時竟有些找不著詞了：“……人？”
　　小五哈哈地笑了兩聲，牙縫間還殘留著生肉的碎片。
　　“如果我們還能被稱之為人的話。”他朝林三酒二人擺擺手，隨即神態自若地將剩下的半袋人肉放到了廚房門口，那模樣如同剛剛買菜回家似的。“肥達沒有說過嗎？我們是捕食者。”
　　……又壹次聽見了這個名字。
　　“就像生物鏈壹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那些妳們稱之為墮落種的家夥們以普通人為食，我們就以他們為食……”小五好像根本不在意林三酒手中樣貌奇異的長刀，往沙發上壹坐：“……我沒有對妳的同伴下手，妳總不會要因為我的食譜與妳不同，就要殺了我吧？”
　　林三酒抿了抿嘴唇，手中的長刀倏地消失了。雖然撤掉了表面上的武器，她實際上卻壹點都沒有放松——畢竟，眼前這個年輕人也可能與肥達壹樣，進化出了某種能力。
　　“我不知道妳們是從哪兒來的，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我的戰鬥力還不如肥達，妳們有什麽想知道的都盡管問我好了。”
　　這個叫小五的年輕人，在幾句話的功夫裏就反客為主了，不可謂不機智——季山青的眼皮跳了跳，盯緊了他。
　　“妳們與墮落種的分別，就是食物不同嗎？”
　　“對，也不對。”小五聳聳肩，“不知出於什麽原理，我們、墮落種、普通人，身上產生的壹切變化，都與我們吃下的食物相關。對於平常人來說，只要吃了暴露在空氣中的食物，很快就會精神失常，但僅此而已；而前壹刻還是平常人的人，只要吃壹口人肉，立刻也會產生相應的身體變異。”
　　說到這兒，小五笑著敲了敲自己血紅的腮幫子。“我想妳們大概在樓下被惡心壞了，都沒有留意到吧？那個短發女人嘴裏，壹共有50多顆牙……我吃墮落種是很節省的，臉皮和舌頭都要割下來煎熟……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發現呢。”
　　季山青忍不住咽回了壹口泛著胃酸的口水——他還是第壹次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反胃。
　　“那妳們這些捕食者，產生的變異又跟墮落種不同？”
　　“當然。”小五壹揚下巴，“最起碼，他們沒有我們的能力……哦，我們真的是壹個比他們優秀得多的物種。”
　　盡管大家都披著相似的人類外表，但林三酒依然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層皮下的生靈，已經互相之間越走越遠了。
　　“那麽，我還有最後壹個問題。”她冷著面色問道：“……有沒有不吃人肉而活下去的辦法？”
　　以她目前的狀況來說，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吃任何東西了。脆弱的平衡壹旦被打破，還不知道下壹次會不會恢復神智——而她是死也不肯吃人肉的。
　　可即使是進化者，14個月不進食也早就餓死了。
　　進化者之所以能夠長時間不吃飯，並不是因為他們的身體不需要能量補充了，而是因為每壹次進食後獲得的能量都被身體最大化地利用貯存下來，排泄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完全斷絕了能量來源，照樣是個死。
　　原本並不抱多大希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五卻沈吟了壹會兒。
　　“我不敢打包票，畢竟當我發現這壹點的時候，我已經這樣了。”他沈思著站起身來，“為了解釋清楚這壹點，我得去給妳們拿張地圖。”
　　拿地圖？林三酒猶疑了壹下，隨即點了點頭。
　　季山青像只警覺起來的狐貍似的，神色登時緊張起來，目光緊盯著小五的身影不放。或許是察覺到了，後者苦笑壹下，將上半身探進臥室裏，為了讓他們放心似的，故意把腳留在了外面。
　　“地圖就在這兒掛著呢，稍等。”
　　似乎在伸長胳膊夠什麽，門口的腳也微微擡了起來。
　　禮包狐疑地瞇起眼睛，歪過頭去跟著看了壹眼。
　　“姐姐，不對！”
　　季山青猛然叫了壹聲，壹拉林三酒，二人立即沖到了房間門口；然而已經晚了，那只擡起來的腳像壹個泡影壹般漸漸消失在了空氣裏，小五身體的其余部分，早就不見了。
　　“在那兒！”方丹壹指窗外，高聲叫道。
　　林三酒壹看，果然看見樓下壹個人影匆匆忙忙地鉆進了壹輛汽車裏，隨即就將車子發動了起來；二人來不及多想，立刻撞破了窗戶玻璃，從樓上縱身躍下——
　　小五為了以防萬壹而藏的車子，性能馬力都稱得上是十分良好；馬達轟鳴聲中，路虎已經直直地朝著小區大門沖了過去。
　　轟然壹聲巨響，兩扇鐵皮大門被撞得豁然洞開——鐵絲吱嘎嘎地在擋風玻璃上掛過去，發出了叫人牙酸的聲音——才壹脫逃出去，路虎立即加到了最大速度，瘋了似的沖入了夜色中。
　　“快！”
　　林三酒喊了壹聲，見禮包才跑了幾步就有落下去的趨勢，忙壹伸手將他甩在了自己後背上，腳下壹刻不停地跟了上去。
　　然而她的潛力值畢竟還是受到了精神分裂癥的影響，身體素質大不如前；再加上肩上扛了壹個人，發揮不出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不過十來分鐘，路虎終於還是從視野裏不見了蹤影。
　　林三酒的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楞楞地望著遠方。
　　“這……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