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9章 小偷的醒悟

　　林三酒再次踏入黑石集，是為了當小偷。
　　浮動在夜空下的盞盞圓紙燈，盤旋在商鋪上方、遊龍壹樣流轉著的燈帶，仍舊像不久之前壹樣恒穩明亮，將整個黑石集照得亮如白晝；四處明晃晃地，慌亂人群散去之後留下的冷清和無措，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要說什麽時候當小偷最好，那確實就是現在了。
　　時不時地，林三酒還能看見剛才沒來得及走的攤主們，桌上或者是收了壹大包東西，或者是兩手空空，正在拆攤子；她才走了壹會兒，就有好幾個人朝她喊話了——“姑娘！妳是剛來呀，還是又回來的？”“聽說那個其實不是人偶師，是真的嗎？”
　　都這個時候了，也沒必要嚇唬人了，更何況讓“人偶師不在此處”的消息流傳開去，說不定對他來說也更安全壹些。
　　“不是人偶師，”林三酒的面具已經暴露了，再戴也沒有意義了，只好盡量走在商鋪頂棚的陰影裏；每有人問，她就含含糊糊地說：“人偶師壓根沒來黑石集，不知道是誰幹的惡作劇……”
　　“還有人做這種事？”
　　當她走上D道的時候，壹張已經熟悉了的面孔就從攤位桌子後頭探了出來，顯然是聽見了剛才不遠處的對話。那攤主額頭上還泛著汗光，還沒來得及把不久前的狼狽完全收整好；在他的面前，是壹包剛剛打開的布袋子，袋子裏露出了幾塊瓷片的反光。
　　他顯然是好不容易把壹大攤的瓷片給收好了，還沒來得及走，就又聽說人偶師沒來，正準備再把瓷片重新擺出來。他擡眼壹見林三酒，就立刻打了聲招呼：“喲，是妳啊？”
　　“嗯，”林三酒此刻不敢靠近離中心廣場，從所在之處，更不知道梟西厄斯的投影消失了沒有，只能縮肩埋頭地往前走，都不敢大聲說話：“對，我回來看看，看看。”
　　“妳去哪兒？”那攤主看見老主顧，倒是談興上來了，“誰做的惡作劇，也不怕人偶師事後找他麻煩？”
　　林三酒這壹次是回來做小偷的，哪能壹邊聊天壹邊偷東西？她左右看看，見其他攤主都遠遠近近的，都不再註意她了，唯有這壹個賣瓷片的正盯著她，於是幹脆走上去，緊挨著商鋪壹邊，說：“今晚找妳買的瓷片，好像效果壹般啊？”
　　攤主好像冷不防被甩了壹個耳光似的，臉都漲紅了。“啊？妳說什麽？我的瓷片？我的瓷片效果壹般？”
　　“嗯，不如試用的好，”林三酒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壓低嗓音說：“妳確定沒有把品質不好的瓷片賣給我？”
　　“妳這話就是罵我了，我所有瓷片都是壹個品質，非常好！”攤主都有點激動了，又狐疑地掃了她壹眼，說：“我這裏可是不接受退貨換貨的……”
　　“我不退換，就是想讓妳看看呢，這是怎麽回事？”林三酒說著，飛快地將壹把今晚剛買的瓷片放在了攤位上。
　　在攤主抓起瓷片，對著光壹點點認真打量起來的時候，她壹步就退到了兩個攤位之間；她的目光飛速地掃過壹圈，最終落在了坐落在陰影裏的壹個小神龕上。
　　受到任何壹點外力沖擊都會立即破碎，使內部的Karma之力流泄出來的小神龕，哪怕是在眾人慌忙四逃的時候，也依然在商鋪之間的縫隙裏安安穩穩地坐到了現在——它大概想不到，人人避之不及的自己，今夜竟然成了別人的目標。
　　如果要把無形無色，覆蓋於整個世界的Karma之力還原，那季山青也做不到。但是如果只有壹小份的話……
　　當林三酒的手指輕輕觸及到它的表面時，只覺小神龕竟像果凍似的陡然壹顫；感覺好像她只是稍稍碰壹碰它，它就要破了——但是小神龕在壹個激靈之後，就連同著肚子裏的Karma之力壹起，變成了壹張卡片。
　　當卡片握在手裏的同壹時間，攤主的聲音也響起來了：“嗯？妳人哪去了？”
　　“我隨便看看，”林三酒壹步從夾縫中踏出來，卡片消失在了手裏。“瓷片怎麽樣？”
　　“我看著沒有問題。妳吃下去之後是什麽反應？”攤主倒是很有幾分工匠精神，似乎不弄明白不罷休。
　　林三酒拿到了壹個小神龕，卻還不夠。
　　季山青跟她說得很明白——他沒法對覆蓋了整個世界的Karma之力下手，可是黑石集裏已經有小份小份的，正好適合他們拿來用。
　　只不過，利用Karma之力與余淵建立聯系、捉出人群中的身體管家，本質上是壹場實驗；就算第壹次就試成功了，大家分頭去找人，也各自都需要壹份Karma之力，因此最少也得拿上七八個小神龕才夠用。
　　“吃了以後，好像沒什麽反應。”林三酒有點後悔自己找的借口麻煩，卻也騎虎難下了，只能把謊言延續下去：“妳先研究壹下，我先去逛逛……”
　　黑石集裏每壹條道上都放了不少裝著Karma之力的小神龕，只要沒人看見，她不愁自己要偷的目標不夠。
　　“啊？沒反應？物品效果沒有得到升級？”
　　眼看著那攤主又愁眉苦臉地坐了回去，將燈光打在瓷片上仔細看起來了，林三酒迅速抓住機會，朝D道深處走了出去——人偶師嚇走了那麽多人，卻是給她提供了壹個大好機會；剩下零零星星三貓兩狗的，誰也沒來註意她，她輕輕松松就將D道壹側上的小神龕都收進了卡片庫裏。
　　等她偷完東西，走回瓷片攤子上的時候，發現那攤主的神色沈沈的，十分嚴肅。
　　“我怎麽看都看不出不對勁，”
　　不等林三酒張口，攤主先壹步說話了，似乎覺得事態很嚴重。“妳確定妳是按照我教妳的方式吃了嗎？”
　　現在再說沒事了，似乎也太生硬了……
　　林三酒在黑石集裏待的每壹分鐘，都讓她感覺如坐針氈，生怕在哪壹次回頭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後站著壹個梟西厄斯的身體管家。
　　她只恨不得越早出去越好，聞言“嗯”了壹聲，試探著說：“要不今天先算了，我拿回去再試試……”
　　攤主壹屁股重新坐了回去，連連搖頭說：“這可不能算了。我賣出去這麽多瓷片，從來沒有人跟我抱怨不好的。這樣吧，妳想把瓷片用在什麽物品上？妳在這兒吃壹個，我看著妳吃，這樣妳就不至於把瓷片用錯了。要有什麽地方有問題，我第壹時間就能看出來，當場就給妳解決。”
　　林三酒張了張嘴，看著攤主塞進她手裏的那壹塊瓷片，低聲說：“現在我有點事……”
　　現在根本就不是慢悠悠吃瓷片的時候，禮包還在等著她回去呢。
　　“不怕的，壹口就吃了，十秒鐘都不耽誤妳的。”攤主說。好像看出林三酒壹心想走，他又補充道：“我差不多也快在這兒待了14個月了，妳現在不吃，下回妳再來黑石集，可未必見得到我了。”
　　算了，與其推推讓讓地引人註意，還不如幹脆壹口吃了，早點脫身的好。
　　……用意識力包著口腔內部，就不至於吃得牙碎血流了吧？
　　林三酒剛準備將瓷片咬住，攤主立刻又提醒道：“只拿著妳想要精煉的物品，除了容納道具，其他的可不能帶在身上。”
　　她壹怔，條件反射式地，手就按在了脖子上——那壹句“可是我的項圈拿不下來”還沒出口，在手指碰觸到溫熱的脖頸皮膚時，就頓時化作了雲煙。
　　……是了，她的項圈被梟西厄斯打碎了。
　　因為最近逃命的壓力壹刻重過壹刻，連氣也叫人喘不上來，林三酒幾乎忘了她早已沒了項圈；意識深處裏有壹小部分的她，似乎還在苦惱著瓷片吃下去，只能磨煉【皮格馬利翁項圈】。
　　沒了項圈……也就是說，她可以選擇任何壹件物品了。
　　林三酒叼著瓷片，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能力打磨劑】，壹時有些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