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拯救了三個人

　　再壹次仔細地看過了壹遍空氣中的兩排字幕以後，林三酒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由於斷絕氧氣已有好壹會兒了，她的臉早漲得越來越紅、脖子上也隱隱浮起了青筋；她必須壹邊苦苦壓抑著自己想要不顧壹切、馬上呼吸的求生本能，壹邊用殘余的理智來思考眼下的問題。
　　“怎麽樣？”她寫了幾個字，亮給身邊人看了看。“妳們能不能想出什麽辦法？”
　　季山青站在林三酒身邊，低下頭再次看了看字幕；他的長發從肩膀上溫柔地滑了下來，擋住了他的神色。不光是他，連刺圖也抱著通訊箱過來了，像素不高的屏幕上，模糊的46號嘴裏叼著壹個什麽細長的東西，好像也在沈思。
　　“後果的描述都是壹樣的，”禮包擡起頭說，“它們不分單人或者群體。這麽說來，老太婆當初把我們的物種都改變了，靠的不是某個特別的後果……她肯定是在選擇目標的時候，跟我們的做法不壹樣。”
　　的確，每壹個“後果”的描述都十分簡潔，不涉及人數——像什麽“失去視力”、“主要的進化能力作廢”之類的後果，感覺上好像不管多少人都能用。
　　林三酒皺著眉頭沒有出聲，只在心裏嘆了口氣。
　　“姐，妳剛才是怎麽選擇我作為目標的？”季山青壹邊問，壹邊用手攏起了腦後的長發。
　　林三酒剛要去拿筆，正巧這時字幕忽然壹亮，就再次刷新了內容。壹時間，身邊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落在了空氣中那壹排如同淡淡陰影壹般的“後果”字樣上——這壹次的字幕裏，沒什麽傷害的後果倒是也有壹兩個。
　　當禮包收回目光時，這才發現林三酒已經在紙上寫完了壹句話。
　　“我之所以說只能救三個人，正是因為這個選擇過程。”
　　幾個人壹凜，都不出聲了，靜靜地看著她寫。
　　好想呼吸、好想呼吸、好想呼吸……
　　林三酒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正被放在火上烤，壹時間甚至連耳朵裏都是洶湧流過的血液聲音；她不得不頓了頓，這才好不容易收集起了殘余的理智，在紙上飛快地又寫下了壹句話。
　　“我壹開始試著點了幾下，但都沒有用；直到我在心裏鎖定了禮包之後，【概念碰撞】才真正起了效果。”
　　因為時間緊迫，林三酒的字淩亂潦草得看起來幾乎要飛出紙外壹樣；46號喃喃地說了壹聲什麽，禮包也歪過頭，陷入了沈思裏。
　　他們兩個都屬於思維敏捷、頭腦靈活的類型，如果能讓他們思考上壹會兒，或許真會有辦法——只不過這個時候，刺圖忽然沖林三酒“餵”了壹聲。
　　“妳們幾個蠢蛋別再浪費功夫了，”他甕聲甕氣地說道，“妳們倒是看看那張卡啊！”
　　林三酒下意識地壹低眼睛，本來就缺氧的大腦頓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諾查丹瑪斯之卡】上，電池的數字不知何時變成了9％。
　　“咦？”禮包也被嚇了壹跳，剛才壹瞬間對“蠢蛋”兩字興起的不滿登時煙消雲散了：“什麽時候——”
　　緊接著，他和46號幾乎在同壹時間明白了：“原來字幕每刷新壹次，就要消耗7％的能量！”
　　“什麽？”清久留登時壹擡頭，也有點急了——他雖然性子懶，但不代表他喜歡眼下這種毫無自主能力的局面：“從剛才字幕刷新已經過去好幾十秒了，妳趕緊先試試那老太婆的辦法！”
　　老太婆的辦法？
　　林三酒壹楞，隨即想起自己問過清久留，老太婆當時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她朝刺圖示意了壹下，將蛇尾巴推開了壹點兒；壹邊迅速點了幾下字幕，她壹邊模仿著老太婆所用的句式，張嘴說道：“……在與人握手的時候，妳和妳的同伴都會咯咯發笑。”
　　她用盡了體內最後壹點自制力，強迫自己不要趁著張嘴的時候呼吸——不過這比林三酒想象中的還要困難痛苦多了，當她停下來、蛇尾巴也再次纏住了口鼻的時候，甚至連她的胸口都在壹跳壹跳地抽疼。
　　“快來跟我握手！”她的話音壹落，清久留立刻朝禮包喊了壹聲。
　　禮包壹路小跑了過去，從地上撿起了他軟軟的手，捏著晃了幾下——幾乎是下壹個瞬間，清久留就壹個翻身坐了起來，像被誰撓癢了似的，不由自主地像個小姑娘似的“咯咯咯”笑了壹通。
　　好，起作用了！
　　林三酒壹顆心咚咚地跳了幾下，忙也朝刺圖伸出了手去；刺圖砸吧了幾下嘴，空出壹只手來，握住她的手搖了搖——然而叫人失望的是，等了好幾秒，她也連壹點想要發笑的沖動都沒有。
　　“妳怎麽……”
　　清久留剛剛止住了笑，壹雙眼睛裏還閃爍著鉆石似的、笑出來的淚光；在發現林三酒居然毫無反應之後，他的神色也不由沈了下去：“……為什麽妳身上沒有效果？”
　　林三酒想笑壹笑安慰幾人壹下，卻由於被蛇纏著臉，嘴角壹點兒也勾不起來。
　　“趕快關掉字幕，”46號在通訊箱裏突然喊了壹聲，驚了幾人壹跳：“別讓它再刷新了！”
　　或許是因為極度缺氧的原因，林三酒胸膛裏越來越沈，腦子裏也越來越混沌了；明明聽見了他的聲音，她卻仍花了幾秒鐘才反應了過來，正要關掉字幕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空氣中的字幕猝不及防地淡淡壹亮，終於又刷新了壹次。
　　【諾查丹瑪斯之卡】上的電池數字，猛地降到了2％。
　　……這是最後壹次機會了。
　　壹瞬間，林三酒只想拼命地將蟒蛇從臉上撓抓下去、再狠狠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但是如今字幕已經第三次刷新了，留給她的時間只有壹分鐘，她沒法再像剛才那樣呼吸了再來；努力忍住了仿佛快要炸裂的焦慮感，她轉頭朝泳池的方向看了壹眼。
　　大巫女仍然靜靜地漂浮在水下，看起來仿佛已經沒有了生命似的。
　　空氣、空氣、空氣……林三酒猛地扭過頭，手指忍不住深深地摳進了地毯裏。在她的身後，46號已經和禮包低低地交談上了——只不過現在林三酒整個腦子裏都充斥著“空氣”二字，根本聽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直到清久留面色嚴肅地壹連叫了她好幾聲之後，林三酒才突然回過了神，意識到自己的神智剛才差壹點就渙散了。
　　“妳聽見我們說的話了嗎？”清久留那張永遠懶洋洋的臉上，還是頭壹次出現了這樣的表情。
　　雖然林三酒剛才什麽也沒有聽見，但是她依然猜到了。
　　“我們剛才討論過了。這個世界的始作俑者、老太婆、妳，”46號的聲音從通訊箱裏傳了出來，壹個字壹個字地證實了她的猜想：“……別看妳們三個都能用這個能力，可是發揮起來有沒有限制、有多少限制，是完全不同的。比如那老太婆，可以壹直刷新字幕不受限制，妳卻有次數先追；她造成的後果，可以壹直持續下去，但妳造成的後果，卻只是壹次性的。這就說明，在老太婆被吸收掉以後，妳能用的【概念碰撞】就等於是被閹割過的了；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多作解釋，妳只能盡快做出壹個選擇——是妳，還是她？”
　　林三酒死死摳住地毯的手指，已經徹底地泛了白。
　　是我，還是大巫女？
　　再壹次呼吸到空氣的時候，我會不會因為抑郁癥而自殺？她恍恍惚惚地想道。
　　……擡起眼，眼前本來工工整整的字幕，仿佛也隨著神智流失而扭曲了似的，壹下下地沖擊著她的視野。
　　身後的禮包張口說話了，好像在勸她什麽；但到底是什麽，林三酒耳朵裏混混沌沌的，壹個字也沒有聽清楚。
　　她輕輕地擡起手，恍如夢遊壹樣。
　　隨著這個動作，她身後的話語聲迅速地低了，空氣裏終於靜了下來。
　　指尖從“處於室內的時候”這個條件上劃了過去，後果是，“非常口渴”。
　　這壹次，當林三酒選完了【概念碰撞】的兩個必要選項以後，空氣裏的字幕壹眨眼就消失了；她感覺到【害羞的蟒蛇】正壹圈圈地松開了自己的臉，空氣終於又壹次湧入了鼻腔。
　　驟然重得了呼吸，令林三酒伏在地上、幾乎不能自制壹般地劇烈咳嗽了起來；而在她身後的池子裏，大巫女仍然像剛才那樣，無知無覺地漂浮著。
　　“她選誰了？效果發生了沒有？”刺圖轉著脖子問了壹圈，誰也沒回答他。
　　林三酒到底選了誰，就連禮包也吃不準，只好吊著壹顆心等著。
　　“她咳的時間有點太長了，”過了壹會兒，清久留忽然在禮包耳邊低低說了壹聲，“妳去看看。”
　　季山青壹怔，忙輕輕地走了過去，在林三酒身邊蹲了下來；當他把手放在了林三酒後背上時，她終於止住了咳嗽，微微地將臉轉了過去，好像不願意讓他瞧見。
　　地毯上似乎濕了壹小片。
　　“姐？”禮包有點慌。
　　過了壹會兒，林三酒才出了聲。
　　“……我好渴，”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有水嗎？”
　　禮包有點意外地壹楞，隨即和身後眾人壹塊兒忍不住重重地松了口氣。
　　他壹邊連聲應道“有，有”，壹邊囑咐清久留去房間的冰箱裏找水；林三酒別過臉，壹聲不吭地等著後者進了房間以後，忽然從地上爬起了身，走到了泳池旁邊。
　　池水裏的大巫女閉著眼睛，金發和裙擺在水波中散散漫漫地飄著。
　　禮包跟在她身後，不知說什麽好地張了張嘴。
　　“選得不錯，別想太多了，”通訊箱裏的46號語氣嘉許地稱贊道，“妳總算是沒有英雄主義上頭，又幹壹件蠢事。這種狀況，不管是從什麽角度來說——”
　　他的話才剛說了壹半，只聽“撲通”壹聲水花四濺，林三酒整個人已經躍入了池水裏，激起了壹片白浪。她遊泳技術不行，與其說是遊，還不如說她是撲騰了半天，才勉強挪到了大巫女的身邊；壹把將大巫女摟住了，林三酒又蹬著水，狗刨式地將她給推出了水。
　　大巫女的身體頓時軟軟地伏在了地上。老太婆在她身上施加的後果，是“壹直困在目前的狀態裏”——別說是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了，就算是挨了壹刀，只怕也醒不過來。
　　“妳要幹什麽？”46號有點呆地問了壹句。
　　林三酒抹了壹把臉上的水，輕輕吸了壹下鼻子——或許是進了水的原因，她的眼睛鼻子都有點紅：“……我選自己，是有原因的。”
　　不遠處，清久留握著壹瓶礦泉水站在套房門口，倚著門靜靜地聽著。
　　“我知道呀，那女人不是善茬，選了她，她醒來以後未必會管妳。”46號立即接道：“所以妳選得不錯。”
　　“不是，也許壹部分原因的確是出於我的自私，但這不是主要原因。”林三酒固執地搖了搖頭，蹲下來將大巫女扛在了肩膀上。“假如我選了大巫女，那麽誰也幫不了我的抑郁癥；可如果選我自己的話，我有壹個辦法，或許能幫到大巫女。”
　　“什麽辦法？”46號狐疑地問道。
　　“大巫女現在真正所在的地方，叫做意識力星空。”林三酒垂下眼皮，輕輕地說道。“那個地方，我也可以去。”
　　不僅僅是這樣；老太婆之前說過的壹句話，不知怎麽老是在她的腦海裏繚繞不散——“她正在意識力星空裏，打聽壹些她不該打聽的事兒……”
　　這句話除了表面上的意思之外，總讓她覺得還有點兒微妙。
　　林三酒想到這兒，長長地出了壹口氣，仍然低垂著眼睛說道：“……所以，我不但要在這段時間裏保護大巫女的安全，我還得找出來創造老太婆的源頭，這個世界的始作俑者。”
　　禮包和清久留對視了壹眼，彼此都沒有在對方的臉上發現意外的神色。
　　“源頭……算了，別的不說，妳打算怎麽保護她？”46號不無譏諷地問道，“走到哪兒背到哪兒？給她開簽證，壹路背到下個世界？”
　　林三酒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屏幕上的46號立刻被堵了壹下，有好幾秒鐘竟然沒了詞兒，似乎沒有想到她真的會這樣頑固認真；頓了頓，他才忽然壹笑：“說到這個……妳們三個知道刺圖為什麽今天會過來嗎？”
　　“總算是說到正事了，”刺圖抱怨了壹聲，咚地壹下將通訊箱放在了地上。“妳們幾個啰裏啰嗦說了這麽長時間，都給我聽困了。我們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通知妳們壹件事。”
　　“什麽事？”禮包壹邊紮起了壹個馬尾，壹邊問道。
　　“在妳們住酒店、幹蠢事的這段時間裏，”刺圖壹雙瑩黃色的眼睛在眾人身上轉了壹圈，好像生怕他們不明白似的，耐心地解釋道：“……我們又發現了四個死去的簽證官。這四個倒黴家夥不是組織派過來的，都是我們在找簽證官的時候發現的——很明顯，這個世界裏有人正在獵殺簽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