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知識淵博林三酒

　　在關鍵時刻，波西米亞的決斷下得極快——她不等牛肉秘書把話說完，忽然使勁壹撞面前的桌子，趁著幾張桌椅朝他倒去的時候，轉身就朝門口跑。
　　只要壹動，肺裏就像是有壹股毒火竄起來，扭曲灼燒著五臟六腑；沒跑上幾步，波西米亞腳下壹軟，就栽倒在了地上。笛卡爾精在這種時刻，是壹點忙也幫不上的，唯壹的作用就是用加油打氣來叫人煩心：“快，快站起來，妳可以的！啊他撲過來了！”
　　波西米亞氣喘籲籲，卻偏偏連回頭都費勁。她只能看也不看地使勁往後踹了壹腳，不想竟正中了牛肉秘書的臉；他低低地發出了壹聲痛呼，怒意迸發，壹把抓住了她的腳腕——她以前可從來沒有想過，壹個普通人的速度能快得叫她猝不及防。
　　“我本來不想這麽幹的，事後叫人看了會生疑——”激動之下，秘書壹張白凈的面龐都漲紅了，眼睛圓睜外凸：“不過，妳在急病發作的過程中，摔倒磕了頭，也很正常，對吧？”
　　壹邊說，他壹邊死死抓住了波西米亞腦後的長發，將她硬生生地扯進了半空裏——要是被他這樣揪住往地上狠狠砸幾下，她可能就再也保持不了清醒了。
　　雖然體力降到了普通女性的水平，但波西米亞的戰鬥意識、臨危反應，包括對戰鬥的理解，和牛肉秘書卻完全不在壹個級別上——剛壹被抓起來，她立即順勢擡起上半身，手肘朝後重重地壹頂，正好撞進了秘書的胸口下方。
　　即使她這壹下氣力虛弱，但是在刻意挑準地方打進了胃腹神經叢以後，也依舊叫牛肉秘書痛苦得蜷曲起了身體，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波西米亞壹得喘息之機，當即也不知從哪兒湧起來壹股力氣，手腳並用地繼續朝門口爬去——當她掙脫了牛肉秘書又壹次抓上來的手時，她忍不住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
　　……這個味道，讓她想起了Eexodus裏的遊泳池。
　　不只是遊泳池，醫療室裏也時常彌漫著相似的味道；每當林三酒要在飛船裏洗去血跡壹類的汙漬時，就會用上這個——這個——
　　是消毒劑！
　　波西米亞心下壹動，但來不及想明白，消毒劑的味道就從她身後再壹次撲了上來——與氣味壹起落在她後背上的，還有牛肉秘書不知何時抓在手上的壹把椅子。
　　壹聲木頭砸進皮肉裏的悶響，登時叫波西米亞眼前壹黑——然而她不但沒有昏過去，反而被激怒了：“去妳媽！”
　　“真叫人吃驚，妳和外表看上去的不壹樣，原來這麽堅韌。”牛肉秘書像是贊嘆似的說了壹聲，再壹次跪在地上，高高舉起了椅子。
　　她竟然會被逼到這樣的地步，遇見林三酒以後真是每況愈下——現在只能碰碰運氣了！波西米亞抓住會議室門的邊角，用她近乎撕裂了的嗓音，朝外頭空空蕩蕩的走廊喊道：“救命——！”
　　“外面哪有人在？”牛肉秘書壹邊喘著氣笑問道，壹邊將椅子重重砸了下去；波西米亞扭閃得快，這壹次只被他砸中了大腿，雖然痛得鉆心，卻總不至於昏過去了。
　　“溫達！”她記得那個工裝男人的名字好像就是這個，又壹次高聲喊道：“溫達，我看見妳了，快過來！”
　　牛肉秘書吃了壹驚，不由自主地擡頭朝走廊裏望了過去——波西米亞見機極快，立時壹腳把他蹬開了，像只水獺似的朝門口鉆了出去；踉踉蹌蹌、手腳並用地半爬半跑了幾步，她猛地被秘書從身後給重重撲倒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消毒劑的氣味更加鮮明濃郁了。
　　秘書跨坐在她的後背上，將她死死壓住，喘著粗氣笑了：“我是真的很喜歡妳。”
　　可惜妳媽從小就不喜歡妳——波西米亞腦海中閃過去了壹連串罵人話，偏偏被人把臉按在地上，壹個字也發不出來。笛卡爾精從身後飄了過來，叫了壹聲：“誒，妳看！”
　　我他媽看得見嗎我看——波西米亞剛在心裏罵了壹句，隨即卻聽壹陣腳步聲噠噠地沖進了大廳，在不遠處戛然止住了；來人似乎被眼前這壹幕驚得楞了，過了半秒才喝道：“妳——妳在幹什麽！”
　　她沒猜錯，工裝男就在附近——現在總算來了！
　　“快點救我！”波西米亞掙脫了按著她後腦勺的手，嘶聲叫道。工裝男恍然回過神，急急地沖了上來——他的體格比常年坐辦公室的牛肉秘書強壯得多了，壹把就將他掀翻在地，反剪了他的雙手，喝道：“妳為什麽襲擊溫特斯小姐？”
　　波西米亞咳嗽著爬遠了壹些，倚在墻上呼哧呼哧地喘氣，低頭壹看，雙手的顏色都白得嚇人，幾乎快趕上人偶師了。牛肉秘書活像壹條被撈出水的魚，在溫達手下不斷掙紮怒罵，唯獨不肯回答為什麽他要襲擊典獄長——她回過神，趕緊從鼻子裏哼了壹聲，啞著嗓子說：“他裏外勾結，放外人進監獄殺了赫爾辛，被我發現之後現在又想殺我滅口！”
　　笛卡爾精幽幽地浮了上來，盯了壹會兒波西米亞。“妳誰啊？”它喃喃地問道，“妳也太有當反派的潛質了吧，栽贓陷害張嘴就來……”
　　那當然！
　　波西米亞知道這個理由壹說，溫達肯定會相信她的——因為夜裏暗中調查牛肉秘書辦公室的人，正是溫達。按照笛卡爾精的分析，牛肉秘書身上有調查價值的，唯有壹件“勾結格爾探員殺害囚犯”的事；但下午才發生的事，晚上就有人起了疑心、開始了調查，也未免太快了——任何官方組織都不可能反應如此迅速。唯壹壹個合理的解釋是，有某個人私下對牛肉秘書生出了懷疑。
　　這個人與囚犯死亡壹事肯定有所牽涉，正是因為距離近，才能發現秘書的可疑之處；這麽壹想，除了送格爾探員去醫療部門的工裝男溫達之外，幾乎不作第二人想了。
　　“她滿口都是謊言！”牛肉秘書漲成了番茄色，“她自己也知情，她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這個樣子的人！”
　　溫達狐疑地朝波西米亞投來了壹眼——後者圓睜雙眼，比牛肉秘書看著還要無辜生氣：“他凈胡說！”
　　“放開我，妳個變態，”牛肉秘書眼見溫達全盤相信了波西米亞的演技，氣急攻心，又驚又怒：“……妳裝什麽見義勇為，妳平時去女子監獄找機會虐待囚犯的事，妳自己都忘了嗎？”
　　……原來那幾根黑色長發，是這麽夾進溫達的工裝口袋裏的？
　　“我感覺，這個監獄裏最正常的人是囚犯。”笛卡爾精咕噥了壹句。
　　溫達顯然被說破了隱秘，登時惱羞成怒，壹拳砸在牛肉秘書的後脖頸上：“閉嘴，老實點！”後者被他壹砸，眼睛都不由翻了白，話是再也說不出來壹句了；工裝男四下看了看，拎起秘書的衣領，壹邊把他往會議室裏拽，壹邊對波西米亞說道：“溫特斯小姐，妳不用擔心。我先把這個家夥關起來，妳過後再慢慢處置。”
　　波西米亞點了點頭，喉嚨裏仿佛灼燒著壹團火。
　　見牛肉秘書撲騰扭打著，還是被工裝男壹路拖進了會議室，她總算微微松了壹口氣，倚著墻軟下了身體。再堅持壹會兒，這個破遊戲就要結束了……清晨的陽光透過壹樓大廳映進來，染亮了空氣中漂浮著的灰塵。她楞楞望著灰塵像金點壹般浮舞著，忽然擡起手，指著天花板角落裏的壹個白色機器問道：“那是什麽？”
　　那個白色機器迅速就模糊了，化作了壹團馬賽克。過了壹會兒，笛卡爾精重新降了下來，報告道：“唔，機身上的字樣是霧化加濕香薰機……不光是這壹個呢，我看了看，其他房間裏也有。”
　　……香薰？
　　末日以前的人確實有時候吃飽了沒事幹，挑挑揀揀、要求繁多。波西米亞皺著眉頭，在她對於末日前社會的有限認知之中，使勁搜索了壹會兒，突然想起來了——“啊！”
　　“嚇我壹跳！”
　　“我知道秘書是怎麽讓我中毒的了——林三酒說過！”波西米亞眼睛都亮了，“有壹次她叫我幫忙灑消毒劑，我懶得動，就提議把它用特殊物品噴灑在房間裏——那個時候，她告訴過我！她說，如果是用超——超什麽玩意霧化的消毒劑，被人吸入肺裏的話，那就會造成致死性——致死性——”
　　笛卡爾精嘆了口氣。
　　“超聲波，”它的情緒很低落，“和致死性肺炎。對，妳說的沒錯……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麽妳這麽壹知半解的，卻比我這個本來就知道的人早壹步反應過來了。”
　　“很簡單，”波西米亞的理由無可辯駁：“因為妳沒有鼻子，聞不見消毒劑味。”
　　笛卡爾精沒了話說，只好咳了壹聲：“妳把殺人方法說出來了，洋蔥卻沒剝皮，說明妳猜對了。牛肉秘書為了殺妳，也算是費盡心思了，這兩樣東西平平常常，誰能想到有什麽不對勁？妳就算死了，恐怕也會被人誤以為是急病發作。”
　　波西米亞點了點頭，忽然擡頭看了壹眼會議室。
　　“……我說，”她浮起了狐疑，掃了壹眼門半開著的會議室。“溫達怎麽還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