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5章 守株待豬

　　在片刻沈默以後，遠處走廊上終於響起了皮娜的聲音。
　　“我是真不明白妳的意思，”皮娜似乎有點無措地答道，“傳染不是要時間的嗎？可能過壹會兒我就要被傳染了，這也是為什麽我剛才說我需要幫助啊。”
　　“皮娜腦子也不傻，”清久留低聲壹笑，說：“所以選擇她寄身，把她的智力和意識拿來用，妳覺得還挺好用的吧？”
　　頓了頓，皮娜頗為尖銳地問道：“妳就這麽肯定，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妳就不會犯錯？妳是上帝？”
　　“我當然有可能犯錯，”清久留毫不以為意地答道，林三酒甚至能想象出，他聳了聳肩膀的樣子。“只不過，該由誰來告訴我我犯錯了？妳嗎？”
　　皮娜沒說話。
　　“余淵！”
　　清久留忽然揚聲喊了壹句，驚了林三酒壹跳。“妳把畫師帶過來，讓他來認認親，看看醫療系統究竟在不在皮娜身上。”
　　原來余淵也在這個節骨眼上趕到了——林三酒用意識力把丁六壹的嘴巴壹圈圈封住了，豎起耳朵，遙遙地聽見了余淵極模糊的聲音；他似乎還沒有走到清久留身邊，就意識到了不對，遠遠地停住了腳。
　　余淵好像和她壹樣，正處於建築內部的另壹頭，遙遙聽著清久留與皮娜的對話。
　　“我們分不出來，可是他作為壹個護士……”
　　不等清久留把話說完，皮娜就打斷了他：“行了。”
　　走廊裏有幾秒鐘，誰也沒說話，像是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妳以前聽說過我的名字？”
　　皮娜打破沈默，以壹種奇妙的、仿佛自視甚高——起碼比他們都高壹頭的語氣，說：“妳對我有了解，所以妳才認出我了？”
　　……這是承認了。
　　“妳指我了解過【醫療系統】？不，”清久留慢慢悠悠地說，“這麽沒名氣的三流末日世界，誰會聽說過啊。”
　　皮娜又沈默了片刻——末日世界的系統會不會生氣，林三酒還真不知道。
　　“我原本是想把妳們聚到壹起，壹口氣都傳染了，這個麻煩的插曲也就結束了。”皮娜冷淡地說，“我選擇這個女人作宿主，是因為她扛著唯壹壹個病人……早知如此，我應該寄身在妳身上才對。”
　　頓了頓，她又說道：“否則，妳也不會有機會讓妳的同伴們都四散開了。”
　　“可惜妳沒有，”清久留替她遺憾了壹句，“現在再換宿主，是不是得有什麽限制條件啊？有點晚了吧？妳都暴露了。不然我也沒看妳跟個跳蚤壹樣，跳到我身上來嘛。”
　　皮娜沈默了幾秒——【醫療系統】大概很少有被人當面罵成跳蚤的時候，以至於它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好了。
　　“妳現在認出我了，”皮娜就算生氣了，聲音中也壹點都聽不出來。“然後呢？妳打算怎樣？”
　　是拿準了己方壹行人投鼠忌器，不敢傷害皮娜，所以拿它沒辦法麽？
　　林三酒壹時怒意洶湧，有點沒控制住力道，壓得丁六壹吃痛之下不由微微哼了壹聲，她才稍稍松開了點意識力。
　　“我也沒別的什麽想法，”清久留慢吞吞地說，“我就是有些疑問，希望妳能回答壹下。”
　　“就這樣？”皮娜恰好也把林三酒想說的話給問出口了。
　　“對，就這樣，”清久留說，“比方說，那些豬和妳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它們帶走了我們壹個同伴，妳知道吧？”
　　令人意料不到的是，皮娜身上寄宿著的【醫療系統】居然很配合——清久留只問了壹個比較含糊的問題，醫療系統卻從壹個星期之前開始講起了。
　　“壹個星期之前的某個夜晚裏，我被喚醒了。”皮娜依舊十分冷淡地說：“我剛被喚醒的時候，是混沌的、自帶規則的末日因素，因為沒有宿主，而無法借用宿主而產生‘自我意識’。只不過，那時的我盡管沒有生物意識，也不能進行智力思考，卻也意識到了壹個很不對勁的地方。”
　　在眾人靜默的等待中，皮娜似乎深吸了壹口氣，才繼續說道：“我的世界呢？我醒來的世界裏應該充滿人類才對，有人類，就有生老病死，有生老病死，我才能獲取力量……可是我醒來以後卻發現，我面對著壹片靜寂空曠的死城，竟然壹個人都沒有，地方也狹小得很，簡直就像是……像是老虎從壹只鞋盒裏醒了過來。”
　　那也是自然的；林三酒心想，在karma博物館裏，分給【醫療系統】世界的，就是這麽小的壹塊地方嘛。而且還是緊挨海洋、大陸盡頭的壹小塊地方，沒有特殊原因，誰也不會跑到這裏來。
　　“妳還挺會給自己升級，”清久留不放過機會，點評道：“這就從跳蚤到老虎了。”
　　皮娜終於發了壹句怒：“妳讓我說完！”
　　在清久留配合著閉嘴以後，她繼續說道：“但是，這樣的狀態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很快，我就感覺到有壹個普通人類被推到了我面前……這個人類雖然也算是健康的，但體質很差，營養不良，老化得也很嚴重，不過好歹也是個人類，於是我就用他作了我第壹個宿主。”
　　“然後呢？”
　　“在我睜開眼後，我的視野裏正站著三頭豬。”
　　林三酒感覺到，身旁的丁六壹微微顫了壹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它們跟我說，它們認識我，聽說過我的大名，對我的神通廣大很佩服，很高興能見到我。”
　　皮娜身上的醫療系統，還真把馬屁壹個字不漏地重復了壹遍，說：“正是它們告訴我，我此時所處的世界已經變了，我只有壹小塊地方……豬說，它們也不願意看見我因為沒有人類而挨餓，而發揮不出我往常的神通。
　　“豬說，它們有壹些敵人，會在壹個星期之後降落在我的範圍裏。可是那些人都是健康的，而且馬上就會走，對我來說，看得著吃不著，沒有用。於是，它們順勢向我提出了壹個合作計劃……讓它們能鏟除掉敵人，讓我能獲得力量，雙方各取所需，我就同意了。那個計劃是——”
　　“我們都把那個計劃活壹遍了，不用妳費唇舌說了。”清久留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說：“說點我們不知道的，那幾頭豬呢？我們的同伴呢？”
　　“是那個叫人偶師的人吧，”皮娜的語氣壹直以來都平平淡淡，哪怕發怒也就是壹閃而過，可是現在卻好像產生了垂涎壹樣。“如果那個人能被消解在我的體內……嗯……那可太好了。”
　　“有什麽好的，他頂多就能熬出壹鍋骨頭湯。”清久留嘀咕了壹句，說：“說正題！”
　　“在妳們逃走以後不久，那幾頭豬就帶著他，回來找過我壹次了。”皮娜緩緩地說，“它們提出要看壹遍人偶師存在我這裏的所有物品，於是我就展示給它們看了壹遍。它們看著看著，就對其中壹個物品生出了興趣，提出要拿壹個飛行器跟我換。”
　　也就是說，在他們返回之前，豬就已經回來壹次了，那麽現在那幾頭豬去哪裏了？它們拿到了物品的話，怎麽丁六壹仍被扔在這裏了？
　　【醫療系統】借用皮娜的喉舌，回答了林三酒心中的疑問。
　　“我並不傻……它們費了這麽多事也要換出去的東西，對它們壹定很重要。於是我向它們開出條件，我可以把東西給它們，但是它們必須要用三個特殊物品加上壹個人偶師跟我換。
　　“別怪我貪心……妳們進化者和特殊物品，都是充滿了末日能量的壹個個小寶庫。我拿到手的越多，消解之後，我的力量就越大，我能擴張的範圍就越遠。
　　“那幾頭豬聽了，拿出壹張旗子，問我，這個可不可以？我壹眼就認出來了，是這個名叫皮娜的女人身上的。”
　　皮娜說到這兒，低低地笑了壹聲。
　　“進化者被收進來隔離的時候，身上如果有正在生效的物品，我拿不走，還有另壹個妳們的同伴，脖子上有個取不下來的項圈，我也拿不走，可是拿不走又怎麽樣？等她們人都消解了的時候，東西不就是我的了嗎？早就已經算是我的東西了，於是我當然不同意，讓它們把旗子留下來，再去找三個新的特殊物品來換。”
　　“然後呢？”清久留似乎聽得很認真。
　　“那幾頭豬十分不高興，罵罵咧咧，卻拿我沒辦法，只好把旗子留下來了，又給人偶師餵了壹點什麽東西，好像是為了給他吊命用。它們不肯留下人偶師，大概是怕妳們殺回來，於是又帶著他走了……它們已經走了好壹會兒了，如果順利的話，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來找我換東西了。”
　　林三酒精神壹振，終於感到看見了這次困局裏的出口——它們還會帶著人偶師回來，那己方壹行人守株待豬就行了嘛！
　　“妳說的都很合情合理，”清久留卻拉長了聲調說，“可是我不太相信妳。”
　　“為什麽？”
　　“妳說，妳必須要貪心，因為每個進化者都很寶貴。”他問道，“那妳怎麽能忍得住，不把豬留在這兒的那壹個進化者也消化掉呢？那個叫丁六壹的？我看妳肯定是有話瞞著，沒有告訴我。”
　　皮娜哼了壹聲。
　　“我願意跟妳說這麽多，已經是給妳開恩了，我不願意說的不說就是了，何必撒謊？豬已經承諾我了，等它們在丁六壹身上做完壹個小手術以後，他就是我的了，我要做的，只不過稍稍等壹會兒罷了。”